22.天然默契
“周调”演变成“蒋调”,作为“中介质”的京剧,无疑起了重要的“桥梁”作用。师徒俩对京剧的钟爱,让他们在艺术语言上早就达成天然的“默契”,故而两者之间得以沟通、承续并发展。
蒋月泉与周先生一起说书,同唱一个“周调”,听客就不满足,他便求“变”求“新”,要创出自己的新腔来。一则京剧界流传的故事常在他头脑中盘旋:程砚秋向梅兰芳学艺,即使摒除嗓音、形体等条件的困难,学得完全“形似”,充其量只不过是“小梅兰芳”。于是他独辟蹊径,扬己之长,避己之短,充分发挥自身嗓音宽厚、沉郁的条件,创造了深受观众欢迎的“程派”艺术,成了名震梨园的“四大名旦”之一。这个故事给蒋月泉以极大的启迪,他向周玉泉先生学习,学他醇厚的韵味,同时发挥自己中音好的特长,通过“移步换形”的办法也把“薛(筱卿)调”中有用的东西吸收进来加以创新,运用朱介生运气、咬字等多种方法,终于逐步形成了与“周调”既同又不同、有共性、却独具个性的唱腔——“蒋调”。
诚如著名的戏剧评论家、曾任中国戏剧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的刘厚生同志所言,“蒋调”的艺术表现力蕴含繁富,“他豪放、壮美、醇厚、流畅、华丽、自然、亲切兼而有之,显示出一派大家气象。”“蒋调”大家气象的形成,不仅在于从师学艺,而更多地得益于他虚心好学,博采众长,可谓“倾群言之沥液,漱六艺之芳润”。
蒋月泉曾把京剧《打渔杀家》中扮演萧恩的马连良的一句“桂英儿掌了舵呀父把网撒——”的最后两个字的甩腔,移用到《战长沙》开篇中“一个儿好似蛟龙刚出水”的“水”字上来,突出了两将决战的威武气魄。蒋月泉对于唱腔设计,首先分析内容,唱人物,唱感情,唱意境,不是简单地一字一句孤立地排腔谱曲,而是通盘考虑进行全面结构,不是依靠句与句之间的对比,而是采用段与段、块与块的对比。如开篇《宝玉夜探》中六个“我劝你”就是一路平唱下去的,到最后两句才翻高一点,用了一点腔,来结束这一段。他的大弟子著名弹词演员王柏荫说老师的唱腔“朴素中有装饰,板眼中变化多,平谈中见奇异”,的确是精言妙语,十分恳切。
蒋月泉本人演唱的开篇,声音洪亮、通畅,且以加花的装饰性小腔,丰富了曲调的旋律,又以精邃的弹唱技法加强了表现力,长于抒发人物感情,唱来神满气足,委婉缠绵,生动深切,韵味浓郁;尤其《离恨天》风靡一时,所以听众称他为“东方的平克劳斯贝”。平克劳斯贝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好莱坞最负盛名的男中音世界级歌王;广大听众以他的名字称赞蒋月泉,可见对“蒋调”的痴迷与热爱!蒋月泉在电台唱红成名之后,仰慕与求师者接踵而来。除第一个求师的石剑英后来因故未承师业之外,1940年11月,年方19岁的王柏荫投在大他五岁的“电台状元”门下,成为蒋月泉第一个大弟子。蒋索要的拜师金不低,可购买50担大米(当时一担为150斤),相当于今天人民币两万多元。但那时人均收入极低,这笔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劳动者几年的收入。富有戏剧性的是,王柏荫的拜师金竟意外地分文未付。接着“程门立雪”者有潘闻荫、苏毓荫、杨国荫(解放后调至苏州中百公司任党委书记),以及一度连锁店普及上海、北京、南京、天津的苏州面馆“吴越人家”的老总吴越人的父亲吴铭等13人。至1949年前,蒋月泉正式收徒的这13个弟子,被道众戏称为“十三太保”。加上1999年蒋月泉收授的最后一个爱徒秦建国,就是14个弟子。
吴铭的拜师经过如下:解放前,上海城隍庙有一个邑庙评弹票房,吴铭是这个票房的票友,他认得潘闻荫,也知道潘是蒋月泉的学生,便邀请他去票房玩。在票友的热情要求下,潘闻荫唱了一只开篇《刀会》,大家要求他再唱一只开篇《莺莺拜月》。潘闻荫因朋友有约,急于要走,谢绝了。待潘走后,有票友就对吴铭说,“到底是蒋月泉的学生仔,架子大,只唱一只开篇,第二只就不肯唱了!”吴铭听了有点睹气地说,蒋月泉的学生有什么大不了,我也去拜蒋月泉当老师好了。便上门寻师,拜了蒋月泉。
吴铭的儿子吴越人后来成了蒋月泉的大弟子王柏荫的小女婿。
后天起连载《重庆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