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容闳速战速决的个性
1859年3月11日到9月30日,对中国大地的持续考察让容闳对帝国境况有了极为深切的了解,也让他苦闷至极。他对恩师布朗说,“那一时期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期”,而恩师则如此描述那时的容闳,“他看不见实现他的计划的希望,他只是把自己的一切交托给上帝就是了”。
相比较王韬,容闳很少皇权意识,西方文明给他带来的意识形态变化,让他的思想里有着超越王韬的现代性,他很早便这么认为,一个让人民如此痛苦生活的政权是不应该存在的,也是必须推翻的,他的内心中反复地呼唤着一个更公正、更平等、更民主因而更人道的政权出世,为这样一个政权,他愿用自己毕生的绵薄之力来努力,来奔走!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当他有这么强烈愿望的时候,他已成为19世纪中国最高级的良知之一。
与王韬同样有破釜沉舟举动的容闳,在1860年11月,直接去太平天国寻找自己内心中的愿景了。
容闳他们是在9日那天到达苏州的。刘肇钧接见了他们,读者应该已经知道,就是这位名头“顺天义”的老兄,由于不慎,致使王韬不得不如丧家之犬那样地背井离乡。18日那天,手持前往南京通行护照的容闳一行四人,进入南京城厚厚的大门,他们住进了天朝精神导师之一、传教士罗孝全的家里。
在南京,容闳先十分兴奋,因为,他的内心中,太平天国有着相当魅力,不仅因为它所宣传的文化与他在西方所受的教育有相当的重合,还因为它对清帝国的反抗激荡着他内心真挚的情感,更因为,在那里,他见到了早就想见的干王洪仁玕。干王见了容闳亦是兴奋异常,他完全明白容的身价和实力,也知道倘若容能够成为天国一员,对天国事业定有大大裨益!一阵寒暄之后,干王几乎不假思索地对容闳提出了要后者加入太平天国的邀请。身处石头城的容闳尽管热血沸腾,但还不至于燃烧,他没有立刻答应干王请求,只是向干王提出了他早就酝酿于心的一个计划,那正是他为什么在伯驾处、香港高等审判厅处、上海海关处以及宝顺洋行处都无法逗留甚久,都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主要原因,他生命的全部指向可由这个计划体现:一、在科学的原则基础上组织军队;二、开办一所陆军学校以培养有能力的军官;三、为筹办海军设立一所海军学校;四、组织文官政府,聘请有能力有经验的人担任各个行政部门的顾问;五、建立银行系统确定度量衡的标准;六、为民众建立一套由各年级学校组成的教育系统,并把《圣经》作为教课书的内容之一;七、建立工业技术学校系统。
仔细看过七条,会发现,教育是其中的重点和核心,也是容闳思想的出发点和归结点,容闳深知教育对一个人和对一个民族的重要,如果不是教育,他容闳不过是香山南屏村的一个两脚沾满泥巴的农民而已,最最多,也就是在广州城中或澳门岛上为了一点小银子而为洋人四下奔走的通事而已,但教育,让他有了对世界的崭新认识,也有了对清帝国腐朽、腐烂的切肤之痛,他希望,那个在香港与他还是心心相印的干王能够理解并作出支持。干王是否向天王展示了容闳的这七点计划?历史没有确切说明,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谜团。
两天后,干王再次邀请容闳来他干王府商谈。他先表示了自己对容闳七点计划的赞同之意,他干王本来就与容闳一样对整个中国落后于西方世界有一份痛切之心啊!随后,干王告诉容闳,在出征的诸王没有回来之前,他无法作出决定,换句话说,无法给予容闳以保证。他的说法,使得容闳十分失望,这失望大概流露在了容闳的脸上。
几天后,干王派人给依然逗留在石头城中的容闳送来一个包裹。包裹用太平军最钟情的黄布包着,容闳先有些不解,及至打开之后,他看到了一张委任状,一颗官印。委任状封容闳为“义”爵;官印的级别在四品左右。这次,干王也看错容闳了,容闳将所有东西原样退回。
容闳速战速决的个性这一次又体现出来,显然,他不是一个有耐心与他人周旋的人,尤其与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周旋。他向干王要了张太平天国的通行护照,作万一再回南京城的预备,随后回到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