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闲来无事,于是邀妻子一起去唐人街走走,然后理个发。每次说起理发,妻子总会说,没多少头发嘛,怎么又要理?所以赶在妻子开口之前,我又加了一句,“已经一个月了。”
每月理发,这是多年的习惯,其实,到了知天命之年,这习惯已经失去了它的必要性。知天命之年带给我的除了爬楼梯时颤悠的双膝和读报时伸不够长的两臂,也带来了逐渐蔓延的霜鬓和势不可当的谢顶。
自己生来颜值透支,靠着一头黑发方能勉强弥补,可如今头顶光洁,黑发不再,心中着实不爽和不甘,而执意不去调整理发的间隔,更多的就是不甘心这么快就认了“鬓毛衰”的事实。
想过好多办法来阻挡头发的日益疏落和灰白。曾试过染发,但效果不佳,黑得毫无杂色,一看就是染的,岂不是欲盖弥彰?
儿子是篮球迷,建议我剃个乔丹头,像乔丹一样,突出潇洒自信的面容,而隐去所有的毛发。真的去理了一次光头,还行,见不到白发了,只是戴上眼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眼熟,偶尔间牙刷放在了人中上,竟看到了《红灯记》里的鸠山队长。小时候想过当李玉和,可从来没想过要当鸠山,更不用说到了现在这年纪。
头发这事真是恼人。回想起来,自己在年轻时也为头发烦恼过,不是因为头发少,而是太多了。那时刚来留学,理发店太贵,方圆几里最便宜的也要十七八元,还要另付小费,一次理发没二十下不来。那时的留学生不能跟今天的比,每月的伙食费不过一百,剪一次头发等于吃掉一个星期,谁舍得?所以总是希望头发不要长或慢慢长,希望不能实现就只好留长发,一年可能太久,但熬上六七个月是必须的。
第一次在美国理发,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次是下了豁出去的决心才去的,因为头发实在太长太乱了。打听好了最便宜的理发店,走了地铁一站多的路,来到这家街边小店。店里就两张椅子和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讲话带着东欧口音,待客非常客气,动作也非常娴熟,想必是店老板,用中国话说是个体户。我坐上椅子摘下眼镜以后,他说了一句什么,但我没听懂,就勉强应了一声。十分钟以后,他帮我戴上眼镜,又拿了一面小镜子捧在我身后,嘴上连说了几遍“漂亮小伙”。望着前后两面镜子里的自己,我没看到漂亮的小伙子,看到的还是那么长的头发,只是整齐了。这二十美元,花得好心疼!从那以后,每次去理发店,我一定还没坐下来就先告诉理发师,我要改发型了,要改成很短很短的。
人生常常就是这样,可以说是无奈,也可以说是有趣。在你没钱理发时,头发却像开春以后的韭菜一茬一茬猛长,而当你坚持每月去发廊消费时,已经没几根头发可以让人来梳理。无奈的事我们不能左右,但我们也许可以左右自己的欲望和祈求。年轻时候手头拮据就多多欣赏满头的秀发,而年过半百毛发无几的时候就多想想自己攒下的半个世纪的经历,还有兜里多出来的几个零钱。
凡事如能这么思考,人生不少了几分无奈、多了几分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