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一个凉爽的秋夜,村里决定对诸阿浜荡浜,目的是改善生活,让全村上百口人尝鱼鲜。此浜已禁捕多年,陈鱼不去,新鱼难养,此乃改善生态,增加鱼产之需。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荡浜,感到新鲜好奇。当时我正在读上海中学初中,便擅自决定:荡浜这天不上学了。
荡浜是指,人们在子夜时分将高度白酒浸透的炒麸皮撒在河中,鱼虾吞食六七小时后,敏感性、灵活性大为减弱,处于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状态,人们便可用各种鱼具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收入囊中。
这天清晨,东方发白,我手擎扳网直奔诸阿浜。斯时,诸阿浜两岸已是人头攒动。有的人手持鱼叉,或网兜,看那架式,一个个俨然如临大敌,双眼直逼河面。看那场面,虽谈不上宏伟壮丽,但也颇具规模。
按规矩,江网捉到的鱼由村里按户和人头分。除此之外,不管用什么方法,谁抓的归谁,外村人例外。
“鱼来了!”不知谁大喝一声,只见河面上一下子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大大小小的各种鱼,有白鲢、青鱼、鲫鱼、鳊鱼、鳜鱼等,一条条懒洋洋,醉醺醺的,阳光下,河面上鱼脊呈现出银光闪烁的景象。
网主们个个睁大眼睛,双手紧握起网索,巴不得大鱼、好鱼都游入自己的网里。他们每隔三五分钟起一次网。下网声此起彼落。居我左右的那两口网,不时有收获,左手张兄的那口网收获最多,一会儿是满斤的黄斑鲫鱼,一会儿是两三斤重的白鱼,似乎他会耍魔术似的,鱼都高兴往他那网里游。“阿毛叉到一只三四斤重的甲鱼了!”“小狗扳到一条臂膀粗的黄鳝啦!”“下网响声可以小些吗?”欢乐声夹杂着指责声,其热闹不亚于集市。
比起那些捕到大鱼的人,我就不那么幸运了,鱼桶里尽是穿条鱼,码头鱼一类的小杂鱼。我把原因归之于网小、网位不好。我正欲移动网位时,只见一条五六斤重的花鲢鱼正醉迷迷地往我那网的方向游来,我想好运来了,屏住呼吸,随时作好起网准备。谁知,那鱼离网不足5厘米时,突然,尾巴一摆,头一侧,往网外档离去了。就这样,即将到手的“鸭子”飞走了。我甚是懊恼,责怪自己运气不好。于是,我又想挪动网位。右侧的根叔见状劝我说:“要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毛躁抓不到大黑鱼!”听他这么一说,我调整了心态,决定稳坐泰山,坚守网位不动摇。
机会在瞬间,成功归耐心。忽然,我觉得外档两根竹网架脚微微震动,接着看见网圈内河面泛起一个很大的鱼波。我立即拉动起网索,说时迟,那时快,当四只网脚刚脱水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条七八斤重的乌青鱼在网中活蹦乱跳,本来稍弯的竹网架被沉重的鱼几乎拉直。我赶忙将网高高地擎往岸边的田间。根叔笑着说:“这条乌青得分我一半,要不是我提醒了,这条鱼说不定归我呢!””没问题,晚上,请来我家吃鱼吧!”我高兴地回答。与此同时,擅长叉鱼的我弟叉到了一条3斤重的鳜鱼。兄弟俩捕到大鱼的消息传遍整个荡浜场。我和弟满脸堆着胜利的微笑,那高兴劲不用提了。
估摸下午两点后,本来热闹的河面瞬间变得平静了,很难见到河面上有鱼游动,各大小扳网也鲜有鱼进账,或许是鱼醒了,躲入河底了。不过,不醉的不多,九成以上的鱼都已当了俘虏。这时,我才悟出了荡浜的含义。把医药上的麻醉原理引入捕鱼,投入不多,效率很高!这次荡浜,我和弟战果辉煌捕到了30多斤鱼,加上村里分的共有40多斤。当晚烧了五六碗鱼,一家人吃得有滋有味。其余的晒鱼干,储存起来,慢慢享用,或招待客人。
第二天,我因旷课受到了班主任的批评。但至今我记得这次荡浜,那也是我平生所见和体验的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