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接颿庐先生电话,谈到高公式熊先生刻得一套《心经》印,需钤拓50部,在安吉高式熊艺术馆进行,问我是否可以胜任。我一听激动不已,慨然敬诺。其时亦是心怀顾虑,不知自己能否完全胜任。
几日后,颿庐先生提醒我,拓印一事可向茗屋先生求教。诚然,茗屋先生精通钤拓与制谱,我旋即便电话向先生请益,先生嘱咐我两件事多练,一是要拓多面款,二是要用带框的印谱纸钤拓。于是我勤加练习,一段时间后感觉还是不甚得心应手,便再次烦请茗屋先生能否拨冗,使观其钤拓过程并予教正,先生欣然应允,令我十分感动。
得到去安吉的确切时间之后,我提前几日到茗屋先生处拜谒,先生让我先拓给他看,然后针对我的不妥之处进行指导,如此我再观先生钤拓,方知其中微妙。
先生告之,钤拓时印与款的安排,钤打印泥的轻重快慢,钤印时的手法,还有棕刷在纸上滑行的角度和力度,都是很有讲究的。棕刷还要时常在头发上摩擦,方可避免把纸划破。我再试确有其妙。
观先生拓款,唰唰几下,既快又好。我带的棕刷太小,进程较慢,每次都要重新上几次水,才能上墨打拓。先生怜我辛苦,拿出一个已经做熟的大棕刷给我尝试。结果好用至极,先生便让我带去使用,说应该会有所帮助。我内心亦是感激不已。
练习十数页后,先生见我进步快,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便拿出高公式熊先生盛年佳作,让我试着钤拓,一并熟悉高公的印面及边款。钤好后我呈给先生观阅,先生说不错,你带去安吉,高先生看后应该会满意。我开心地点点头,满怀期待。
说去安吉,虽已准备得比较充分,也得到了茗屋先生的认可,但还是有些忐忑,恐出差错,我便冒昧倩茗屋先生可否同往。先生说安吉有一二十年未见的老友,是吴昌硕曾孙吴民先先生,你随我同去拜谒吧。先生厚爱,令我感铭于心,神跃欲往,于是商定日期。
八月十二日晚抵达安吉,翌日上午,随茗屋先生拜谒吴民先老前辈。茗屋先生为我作了简单的介绍,两人嘘寒问暖之后,便拿出一方备好的“安吉吴民先”一印以奉贻,吴先生也以一套作品集和一把折扇回敬,真应了那句“人不如故”。吴先生见我在旁,又从包里取出另一把折扇赐赠,我深感荣幸,连连拜谢。相谈一番之后,吴先生请我们到一家具有当地风味的餐馆就餐,非常客气。二十年未见,两位老先生都已过古稀之年,无不感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八月十三日下午,抵达高式熊艺术馆。艺术馆坐落于安吉灵峰旅游区,远眺南面有群山环绕,正所谓“城外青山如屋里”。出来迎接的是位姐姐,后来才知,大家都称她为“管家”。管家姐姐帮我安排好住处,告知我馆长还未回来,高先生正在休息,等馆长回来时再通知我,让我好好休息,还备好了茶水,很是客气。
等馆长回时已是傍晚时分,便邀我同用晚膳。在餐桌上我第一次见到了高公式熊先生,内心已是雀跃不已。馆长向高公介绍我是负责这次钤拓印谱之人,高公很客气地说那要辛苦你了。用餐中高公言语亲和,平易近人。
晚饭后,我拿出在茗屋先生处钤拓好的印蜕,向高公请益。高公每一张都仔仔细细地观阅,问我拓款跟谁所学,我说茗屋先生亲授,高公点点头,透出一种很放心的神态。观毕,高公说“灵光”(上海话),印钤得好,拓得也好,紧张的我终于松了口气。
八月十四日是钤拓印款。早饭后,同高公一起到工作间,开始做准备工作,馆长说我们这次先打出一份,因要请人写序,便拿出印谱纸和高公的五十三方《心经》巨作,均为近年所治,令人感佩。古有廉颇老当益壮,今时高公亦不减当年风采。
一切准备就绪,茗屋先生告之我一次性全部钤出再拓容易搞混,可分批进行,先钤出20方,拓20方,依次进行就不会乱。而且每钤拓一印都要试钤试拓,熟悉印石的性能。若有印石不平或印石上蜡油未去净,可及时发现,以便处理,防止浪费纸。如果印泥过湿,可放冰箱冰冻片刻,会更加好用。我遵嘱先钤印了几份,效果尚好,虽有略湿。呈给高公观,也较为满意。我便开始大胆钤拓,因有十数方大印(4-7cm左右),所以钤拓吃力,有种腕弱难胜之感。还好有茗屋先生赐赠的棕刷,真是派了大用场。
休息片晷时,高公总是关切地说,生活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不要拘束,不要见外,也不要太辛苦,慢慢做,我会陪你全部拓完。高公一番叮嘱,让我备感亲切和暖意。
至十六日三天一部钤拓完毕,并将其压平后,呈给高公检阅,高公连连赞道:“灵光,灵光。”我说不妥之处,敬请指出,我再作修正。高公摇摇手说:没有比你拓得再好的了,看你拓款时,认真细心,能静下心做事实在难得,辛苦辛苦,我很满意。能得到高公如此高的评价,深感荣幸,也明白这是老先生的鼓励,让我有信心做得更好。所有事毕之后,倩高公在我于茗屋先生处所拓之纸上题耑,高公又是欣然应允。
八月十七日上午,与高公道别,离开安吉。这几日忙于拓款都未能好好游赏周边景色。偃仰其间,清风时来,幽鸟数声,令人尘想俱尽,待下次定要好好闲游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