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生活交往中碰到的,或者叫一声“爷叔”的,往往没有血缘关系,非嫡亲“爷叔”。
但是“爷叔”作为有 “分量”的社交性称呼,作为一种标识,有着较丰富的色彩,尊重、佩服,抑或还有“敬重”。
“爷叔”曾是社交场年少者称年长者的高频词。叫一声“爷叔”不吃亏,也是上海小囡礼仪礼节熏陶的处世名言。“爷叔”没大小,比父亲大的叫“爷叔”,比自己大一点点的也尊称“爷叔”,“爷叔”也乐意接受。“爷叔”与“老克勒”不同,他们或许没有笔挺的标志性服饰,手上没有把玩的道具,但一件夹克衫,配上没有两根筋的米黄色或浅深色的裤子,也显得落落大方,面带微笑而阳光的脸庞,给人纯朴而踏实的感觉。
出身各异的上海滩上“爷叔”,气定神闲地为人扫平摆平烫平烦恼事揪心事疙瘩事,危急时挺身而出,不显山露水,低调而有腔调的为人处事,是一道风景线。
上海“爷叔”有时代与年份的色彩。他们可能不似“老克勒”有学问,上一世纪50年代能够尊称为“爷叔”的,在厂里往往是“大师”级的工匠,有6级铣工、7级车工、8级钳工与高级电工之实。四邻八坊的钟表、灯管收音机、脚踏缝纫机坏了,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上世纪60年代的“爷叔”群体中又多了“新生力量”,与“老克勒”的“老气横秋”相悖,“时髦时尚”而又有“不可侵犯”的架势。
记得儿时的某一天,弄堂里突然涌进了一批“小将”,他们来寻“老克勒”的小业主舅舅麻烦。“老克勒”左手的大拇指照例扣着烟斗,神情不卑不亢,可这又如何拦得住?最后听凭着小将们“动手动脚”。不一会儿,小将们又来到隔壁老刘这个“资本家”的门口,但见一身运动衫裤,左胸印有“上体院”白字的“小爷叔”坐着看红皮书。“小将”们瞬间冷场了,你看我我看你,一句:“上体院”的“小爷叔”比阿拉结棍!于是作鸟兽散。
上海“爷叔”有天然的逆境求生本领,能上能下。上世纪80年代与90年代中,有的“爷叔”有先见之明,买了认购证买股票;有的离岗求学或出洋寻找生路;有的下岗后自主创业;有的买房置地不一而足。“爷叔”比“老克勒”更能动脑动口动手,很快就崭露头角。
他们摒弃了“老克勒”相貌上的冷峻,抛弃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该开口时就开口,决不退缩。
比如9月初地铁上,上海“爷叔”劝阻一个年轻人口吐老痰行为,年青人竟然一再反问“你有几套房?”以此嘲笑上海“爷叔”,因为这位“爷叔”,既没“老克勒”扮相和气质,又没“贵族”的气场,讲什么文雅?嗨!小伙子走眼了,阻止不文明行为与有几套房有何相干?“爷叔”曾是国企老总,岂又是你能貌相的?如今上海“爷叔”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跑,有点“土不拉几”,但说不定是“海归的大亨”“市场弄潮儿”,甚至“大师”呢。是的,8月那天截停逆行撞人女子的上海“爷叔”,就是位旅居国外的知名指挥家。
内敛养心、低调为人,上海“爷叔”难以一眼望穿。9月14日一位“懂经”的“上海爷叔”,低调领走福彩9700多万大奖,主动向上海市民帮困互助基金会捐款100万元。除了妻子,他没告诉子女,不希望打乱生活,但愿意帮助有难处的人。
上海历史变迁中“爷叔”的形象,是海纳百川文化意蕴的产物,“爷叔”貌不惊人而侠骨柔情,不露声色而见义勇为,在关键时刻让人感受“爷叔”的存在,这或许就是上海“爷叔”的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