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库门是申城独有的一种住宅建筑。尤为耀眼的是，除了中共“一大”“二大”“四大”在石库门里召开，早期党的许多秘密机关也设在石库门里。

　　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拜访革命老人张纪恩时，他曾说：石库门是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每幢房子外貌、格局都差不多，能起到掩护作用；石库门房屋有前门、后门进出方便，从“晒台”或“老虎窗”能容易地翻越到隔壁，遇紧急情况可迅速转移；石库门是老上海数量最多的普通住宅，租金比较便宜。正因如此，石库门与昔日党的地下斗争有了深深的渊源。

　　壹 中国红色之源

　　【老渔阳里2号】

　　第一个中共中央局机关

　　中共“一大”后，中共中央局机关设在上海老渔阳里2号（今南昌路100弄2号），此系一幢两上两下的老式石库门房屋，可以算是中国红色之源。

　　1920年春，陈独秀从北京抵达上海，住入环龙路老渔阳里2号，《新青年》编辑部也随迁于此。很快，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经李大钊介绍，到上海会见陈独秀，在此商谈中国建立共产党组织的问题。

　　同年5月，陈独秀在老渔阳里2号发起建立上海马克思主义研究会。那时，毛泽东由北京抵沪，曾赴陈独秀寓所拜访，两人深入交谈，讨论了马克思主义和湖南改造等问题。后来，毛泽东在陕北曾对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说：“在我第二次到上海去的时候，我和陈独秀讨论着我所读过的马克思主义书籍。在我一生中，这一转变的时候，可以说他对我的印象是极深刻的。”

　　6月，陈独秀、李汉俊、俞秀松、施存统、陈公培在老渔阳里2号聚会，决定成立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起草具有党纲、党章性质的若干条文；这是中国出现的第一个共产党早期组织，也被称为中共上海发起组，由陈独秀担任书记。随后，陈望道、杨明斋、李达、邵力子、沈雁冰、林伯渠、李启汉、袁振英、李中、沈泽民、董亦湘等先后加入。成员们常在此开会，讨论党组织工作和工人运动；大家还通过写信联系、派人指导等方式，积极推动各地建立共产党早期组织。

　　9月，《新青年》杂志改版为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机关刊物，内容由宣传新文化运动转变为主要宣传马克思主义。年底，陈独秀前往广州担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该刊由陈望道主编，沈雁冰、李达、李汉俊在老渔阳里2号参与编辑。11月，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创办《共产党》月刊，编辑部设在老渔阳里2号；该刊第一次在中华大地树起了“共产党”的旗帜，阐明了建立中国共产党的主张。李达作为主编，常在亭子间里忙碌。

　　1952年秋，南昌路100弄2号建筑被修复，曾作为上海革命历史纪念馆二馆对内部开放。如今，这里是居民住宅，在底层厢房东墙仍有昔日镶嵌的淡灰色石碑，上面镌刻：“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决定成立中央工作部，领导当时党的日常工作。一九二一——二三年，中国共产党中央工作部在这里成立，毛泽东同志也曾一度在这里工作。”由于建国初期对党史的研究尚未深入，碑上文字虽有不准确之处，却清晰显示了它曾是中共中央局办公地点。

　　贰 上通下达枢纽

　　青海路善庆坊21号、小沙渡路遵义里11号

　　中共中央秘书处机关

　　1928年夏，中共中央秘书处机关设在上海青海路善庆坊21号（今青海路19弄21号）和小沙渡路遵义里11号（今西康路24弄11号），均系两上两下老式石库门。

　　那时，邓小平作为中共中央秘书长，直接领导秘书处。秘书处是中共中央的机要部门，也是上通下达的枢纽，设有文书科：负责收发文件、刻印、密写等工作；内交科：负责把文件、通知和情报及时送到驻沪的中共中央各个部门；外交科：负责驻沪的中共中央与各地党组织之间的联络，通过秘密交通网、交通站，传达文件、护送干部、运输物品；财务科：负责管理和汇兑党的经费；翻译科：负责对往来于共产国际的文件进行翻译。秘书处的任务虽繁重，但年轻的邓小平善于统一调度、合理安排，保证了机关在险恶环境中正常运转。他还常去各个秘密机关，接待来自各地的交通员，稍不留神很容易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所以他一直非常谨慎，连穿着也特别注意：在租界闹市，就穿绸缎袍子或马褂；到平民聚居地段，就穿工人服装，以免被特务盯上。

　　当年，周恩来作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组织部长，负责中央日常工作，常赴秘书处指导，并亲自起草重要文件。青海路19弄21号、西康路24弄11号的中共中央秘书处旧址均已不存，现为上视绿地、恒隆广场。

　　叁 通讯联络建立

　　大西路福康里9号

　　中共中央最早的秘密电台

　　巨籁达路四成里12号

　　党的第一个无线电训练班

　　上世纪20年代后期，中共中央最早的秘密电台诞生于上海大西路福康里9号（今延安西路402弄9号），此系一幢三层新式石库门房屋。

　　大革命失败后，中共中央鉴于通过秘密交通网、交通站往返进行联络不安全，且速度缓慢，决定筹建电台。1928年11月，周恩来面对一无专业人才、二无电讯器材的情况，他找来中共中央特科负责秘密交通的李强，及中共上海法南区委所属法租界党支部书记张沈川，要求他们克服一切困难，钻研无线电通讯技术，并制造无线电收发报机。

　　那时，国民党当局在市场上对无线电设备实行严密控制。李强就购买外国大学教材反复琢磨，并设法进入无线电工厂巧妙学习，他还想办法搞到了一家仪表公司的产品，悄悄拆装；接着，他又与无线电器材商交朋友获得相关零部件，再参考外国无线电杂志上的线路图试装成了无线电收发报机。张沈川则化名张燕铭考入上海无线电学校，结业后又在国民党军队的电台实习两个月，熟练地掌握了无线电收发报技术。其间，中共中央曾从各地抽调数名年轻党员来申城，由李强、张沈川进行技术培训，参加者有曾三、伍云甫、黄尚英、蒲秋潮等。通过约一年的努力，各种条件已基本成熟。

　　1929年秋，李强、张沈川密切配合，使中共中央最早的秘密电台落户于大西路福康里9号（1930年5月转移到别处）。这个电台功率仅50瓦，由李强负责机务，张沈川负责收发报，还有一些同志协助工作；不久，李强、黄尚英赴香港，又在那里设立分台。翌年春，曾三、伍云甫等从上海抵达瑞金；当红军缴获国民党军队的一部电台时，驻沪中共中央与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之间终于实现了无线电通讯。

　　1930年9月，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和红军迫切需要更多无线电技术人才。于是，党的第一个无线电训练班开设于巨籁达路四成里12号（今巨鹿路391弄12号），此系一幢三层新式石库门房屋。为了掩护活动，门外挂“上海福利电器公司工厂”招牌，底层搞成车间模样；二楼为教室兼宿舍，亭子间为教员办公室。该训练班由李强实际主持，张沈川担任教员并负责报务，吴克坚分管行政和财务，方仲如教电学并负责学员的政治学习和生活管理；学员由中共广东、江苏、湖南、福建省委选派，共10多人，进行集中培训。然而，至12月中旬，该训练班遭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破坏；随后，李强、伍云甫、毛齐华等按照党的指示，继续在沪分散培训无线电技术人才。这为党的无线电通讯事业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延安西路402弄9号中共中央最早的秘密电台旧址已不存，遗址位于现美丽园大厦；巨鹿路391弄12号党的第一个无线电训练班旧址，现为居民住宅。

　　肆 保存大量珍档

　　小沙渡路合兴坊15号

　　中共中央文库

　　上世纪30年代中期，中共中央文库曾设于上海小沙渡路合兴坊15号（后为西康路560弄15号），此系一幢两层老式石库门房屋。

　　1930年4月，《中共中央对秘密工作给中央各部委同志信》中强调：由于环境险恶，各机关不宜保存文件，“不需要的文件，必须随时送至文件保管处保存”。翌年初，周恩来到中共中央秘书处视察工作时表示“文件材料应分条理细，进行分类整理”，并建议：“在文件整理方面，你们可找阿秋（即瞿秋白）去谈谈，请他给写一个文件处理办法。”瞿秋白欣然接受任务，拟订了《文件处置办法》，还在末尾加了个“总注”：“如可能，当然最理想的，是每种二份，一份存阅（备调阅，即归还），一份入库，备交将来（我们天下）之党史委员会。”此后，中共中央文库的工作顺利开展。

　　1932年下半年，陈为人（曾任中共满洲临时省委书记）和妻子韩慧英（党的地下交通员）接受指派，负责管理中共中央文库。那时，党成立后10多年的文件、资料已有1.5万多件。为方便管理和转移，他们把密写于各种书刊的信函记录下来，将原来印于厚纸的文件用小字抄写在薄纸上，并按《文件处置办法》合理分类和重新装箱。

　　1933年初，由于白色恐怖日益严重，中共中央离沪迁往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陈为人、韩慧英按照党的指示，不惧艰难和危险，继续在沪全力守护中共中央文库；文件、资料的进出，都由“张老太爷”（时任中共中央秘书处文书科科长张唯一的代号）单线联系。1935年2月，“张老太爷”在雷米路（今永康路）文安坊的秘密联络点遭国民党特务破坏，韩慧英前去取文件时被捕。陈为人见妻子迟迟未归，估计她遇意外，便以木材行老板身份迅速用高价租下小沙渡路合兴坊15号，将中共中央文库转移到这里。在与党组织失去联系的情况下，陈为人既要守护中共中央文库，又要照料3个年幼的孩子，困难非常大。过了数月，妻妹韩慧如接信从河北来沪，帮助陈为人料理家务、照顾孩子。每当晚上孩子们安睡，陈为人常抱病上楼打开箱子，请韩慧如一起翻动文件、资料，防止受潮发霉。同年底，受尽酷刑不屈服的韩慧英获释。

　　几经周折，陈为人在1936年秋找到了党组织。党组织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将中共中央文库交给别的同志继续管理。陈为人因劳累过度，仅隔半年就病逝。由于党的地下工作者之不懈努力，大量珍档最终被奇迹般地保存下来。如今，这批“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国宝”收藏于中央档案馆。

　　西康路560弄15号中共中央文库旧址已不存，遗址位于现联谊西康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