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各地多了过桥米线的馆子,其内饰也大同小异,饭桌上铺着蓝印碎花的桌布,墙上贴着“云南十八怪”的风俗画,最醒目处挂着一则故事,写着某秀才在岛上读书,其妻过桥送饭,最终考上状元云云。我曾在等餐之余细细看过,故事倒也写得有头有尾,像模像样。
其实所谓“过桥”和秀才娘子的过桥却是不相干的。“过桥”原是过去老面馆的春点,俗称“调侃儿”、“切口”,也就是面馆一行的行话。据吴痴汉1924年出版的《全国各界切口大词典》记录,“过桥,加头不在面上,另用盘盛也。”也就是说凡浇头和面单独盛放的,均可称作“过桥”。
地道的过桥米线定是分作四份,一碗滚汤、一碟佐料、一份米线、一盘过桥。熬制滚汤要用现杀的母鸡和猪骨,也有再加些老鸭的,一起放在锅中炖四五个小时,捞出来倒一点或添水或没添水的活鸡血,用以凝固杂质,去除后再倒入猪骨,小火慢攻,食客上桌时,将正沸的滚汤倒入汤碗,汤色清鲜,上面敷着一点薄油,配着一碟佐料,里面放着油泼辣子、味精、胡椒、盐等几味调料端到桌前。
一同上桌的,还有米线和过桥。米线,即米粉,也有叫米丝或米面的,有粗有细,适合不同的吃法,总的来说南方比北方会做粉,西南又比东南做得好吃,过桥米线最适合那种粗细适中的米粉,过细没有嚼劲,过粗又不入味,失却口感。过桥则或多或少,样式各异,大抵荤菜有切成片的猪里脊、鸡脯肉、云腿、鱼片,氽过五成熟的腰花、毛肚,煮好的鹌鹑蛋一类;素菜则有香菜、葱丝、竹荪、黄芽、玉兰片和氽过的豆腐皮种种。米线是之前用开水泡过,上桌时便已大约可以吃的模样,先放过桥,再放米线,过桥先放荤菜,再放素食。焖个五七分钟,便可以开餐了。
吃过桥米线,忌讳加粉,因为第一份汤底正好,又有过桥提味,用羹匙轻嘬一口,鲜浓醇和,唇齿留香,要是赶大冷天喝上一口,那股热乎劲儿管教你浑身通泰。可加了第二份粉,汤就淡了,些许还能有点享受的空间,待加上第三份粉,那就是只图一饱了。
再说点题外话,这年岁都提倡差异化服务,很多大城市里过桥米线材料越来越多,价格也越来越高。其实吃饭这东西最不适合一加一等于二的法则,搭得好是锦上添花,搭得不好糟蹋了食材,成了大锅烩,反而不美。不过现在大部分人不讲究这个,不多点些怎么能吃出气派,吃出水准。倒是常来常往的几个老朋友还喜欢守着旧观念,每到面馆,也不要额外加菜,喊一嗓子“重交!过桥!”顿时神清气爽,胃口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