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有双娇:西湖与湘湖。西湖天下知,湘湖腼腆、羞涩,抑或矜持,隐逸在历史的帷幕后面,千呼万唤始出来。
萧山城西,“两岸好山青嶂列,一泓新水绿罗铺”,“涵虚天镜”(清·周起莘),落在黛色群山。山秀而疏,水澄而深,景之胜若潇湘,乃名“湘湖”。绿岛掬星,古寺朝晖,村烟暧然,山光涵雪冷,水色带江秋,一汪碧水延续了八千年先民的脉息,涵养了一片远离喧嚣、遗世独立的高贵。隔钱塘江与西湖相望,为姊妹湖。
天空,有雄鹰划过,大地响起苍凉的旋律。新石器时代的遗存,八千年前的独木舟,世上最早的独木舟,在文明的晨曦中搁浅,很多地方还未抵达。云的一端,耀眼的阳光射入船边的木桩、散落的木桨,以及相关的作坊。郦道元最早记载了古海湾的演变。迷惘的书生,注视着一万二千年前的海侵,海浪直拍会稽山麓。湖相沉积为海相沉积覆盖。跨湖桥文化,额头上贴着全新世卷转虫的标签。
越王城,中卑四高。东风草绿,乔木苍苍,深埋了夯土的城垣。青山故国,当时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王者四顾萧然,唯复兴的意志固若山陵。城下自南而北的千古长堤,迤逦中尽是越风吴云的神韵。
大禹的后裔,将战场作了舞台。越王城外,四围山峰如走马,几多英雄没在湖山之间。俯瞰江淮,气血干云,屯踞在虎豹雄关。豪杰聚干戈,百计吞吴地。城头的早角吹尽严霜,郭里的残潮泛着月色。山城楼接越王台,千骑雄风,霸图在望,钱江潮起撼云雷。苎罗西子,倾国倾城,妆出捧心娇媚,几多红泪泣姑苏。越王夫人,据船号哭,去我国兮心摇,情愤惋兮谁识(先秦·《鸟鹊歌》)!大地作枰,将军百战。宏图伟业今犹在,子胥遗恨入江声。军门半掩,岸花凋零,吴主山河空落日,不见了愁看瘦马的渐穷老仆。惆怅兴亡,潮退水平秋色暮。无边的苍茫后面,传来鹧鸪思乡的啼鸣。
万弩竞发的争战已经消失,越甲三千不知魂归了何处; 茫茫太湖淹没了范蠡的机心,森森一剑断绝了文种的执迷;当时的诗侣酒徒消散一尽,暗中的佳人将一场春梦付与琵琶。 始终不变的是暮烟外的沙鸥,湖水和蓝天不改远古的颜色。
那么惊心动魄的龙腾虎跃,那么震天撼地的铁马金戈,那么壮烈的死士慷慨,那么惨痛的美人决绝,那么匪夷所思地含垢忍辱,那么撕心裂肺地饮恨泣血。七十二峰零乱,二千五百年沧桑,熔铸了湘湖的性格。多谋与坚韧,是大写湘湖的骨骼。
信念携着地理的张力,在黎明前的风中等待时间,和星星相遇。把花朵播种在心里,坚忍不拔是花语。岁月的土壤里,悄无声息地绽放,散发深远的幽香,激荡筋骨相连的亘古内涵,让未来成为裹着绸缎的黄金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