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世艺术家中,黄宾虹的字画近来一直萦绕我心,真是越想越敬佩。一般介绍中但说其大器晚成,其实这个成,主要指艺术,生活上还是蛮寂寞清贫的。
坊间传黄公当年自占一卦,云五十年后方显于世。于今正是显运时?当下山水画家喜欢黄氏渐多,仿其涂抹,然颇多误会。于黄氏山水,赏其精髓不易。世有狂言胜于黄氏者,或以为黄氏乱画,此处不赘言了。
于此,我首荐傅雷先生《观画答客问》一文,中有“子观画于咫尺之内,是摩挲断碑残碣之道,非观画法也”等等妙语。倘若您没有金石碑拓的审美经验,是很难欣赏到黄氏画中的线条之美,黄氏仅书法大篆一道,即足以“成一家言”,其火候道行,放眼当下画山水者,几人肯下此功夫,积此等功力?相去甚远之下,或走形式,或走构成,或大,或奇,或怪,以为夺取视觉冲击力就是成功,此也算作一法。成功固然不易,然终究不是成道!一新道兄归纳有“三成”:“一成功,二成就,三成道。”成功,令俗世羡慕;成就令学人景仰;成道令后世崇敬。
成道之黄公,自谓“艺术是特健药,而我是寂寞僧”,又辩“民学”与“君学”以分艺术之类别。谁与金钱有仇?清贫自有种种不好,然却有一样是好的,那就是成全了艺术家与该时代贫民疾苦的身心呼应。诗人画家有了生活上的贫寒困顿之忧,诗中笔下容易带几分涩味,由多思而进入深刻。家国情怀之下,方有杜甫的沉郁顿挫,高才不遇,方成全了黄宾虹的古厚莽苍。于今欣逢盛世,画家们多的是顾盼自雄,少有忧患深思可言。再回看黄公生前之肖像,坚毅、淡定,隐有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