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墙上,点燃喜庆气氛的结婚照,取代了两人在“天涯海角”景点的合影。这两个相框,最好都能挂上,前者有特殊意义自不待言,后者是一帧人与自然相得益彰的照片,他与她也都很喜欢,只是为了在空间有限的墙面上突出主题,临时委屈它让位了。
眼下,尽管已过了新婚燕尔和蜜月期,但这对伉俪似乎仍亲昵如初。瞧,连剩下的一个蛋挞,都要彼此分享。要是生活一直像蛋挞一样甜美,那该多好……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这结婚照下面,她跟他商量一件事。她的一个亲戚,想把户口“暂时”报在他们这儿过渡一下,她应允了。可他不同意这种迁入:现在咱俩的这本户口簿上,只有你我两个人的名字,要报进来第三个人,也只能是我们的将来出生的孩子。
已经答应人家了,这在亲戚面前怎么交待,这多没面子……她说着说着,心急了,火气上来了,喉咙也响了。他自然不买账,粗声大气地对付。两口子就这样争吵起来……
为了气他,她和小姐妹约定去新马泰旅游。而办护照、签证是需要户口簿的,她问他要这本“旁人不得入内”的硬面簿。他反问道:那不是你放的吗?她反诘:是我放的,还是你放的?
他说道:你再想想,有时候,你放啥东西放的地方很促狭,找都找不着。她一拧眉头:促狭?我正要讲你呐……
未几,他与朋友欲去日本旅游,也问她要户口簿。她顶了回去:我还想问你要呢!
终于,他俩统一行动,翻箱倒柜,每一个抽屉都看了,旮旮旯旯都搜寻了,就是找不到这本深棕色的户口簿。究竟是谁放的,放在哪儿了呢?
一次次的争吵,召回并放大了本来可以忽略不计的不爽,更是激活了潜藏于各自思想深处的某些念头。
她怀疑他由于某种原因把户口簿藏起来了。而他也怀疑是她由于某种原因把户口簿藏起来了。不过,互相猜疑归互相猜疑,家中确确实实找不着这本户口簿了。
后来,他们申请补办了一本户口簿。再后来,他们办了协议离婚。
这一天,她回来取自己的东西,临走时,她摘下墙上的照片镜框,把结婚照一剪为二,带走了他的另一半。
她走了,从这个曾经热闹、一度温馨的小屋走了,从那本补办的户口簿中走了,从被撂到地上碎了玻璃的相框中走了。
他望着墙上虚席以待的空位,并未把原先那个装有“天涯海角”合影的相框再挂上去,而是将它压至箱底。先前挂镜框的地方,换上了挂历,年复一年,可他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
物换星移,时光流逝,不知不觉好些年过去了。一天,整理衣物,他重见那个压在箱底的装有与她合影的相框。他欲抽出那张照片,换一张别的什么挂挂。就在打开镜框后盖的当儿,他愣住了:
只见那本与他们藏猫猫的“失踪”多年的居民户口簿,正乖乖地紧贴在他俩的身后。它看上去还挺新,深棕色外皮所释放的光泽,反衬了他生活的黯淡。
是谁将这本户口簿保管得如此地道,他没有心思去推究,他想到的只是:这本东西已经作废了,连同它承载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