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美国印象
那年冬天,史蒂芬和罗杰·彭罗斯因为一篇名为《奇点和时空的几何原理》的数学文章而共同获得了令人垂涎欲滴的亚当奖。大家认为史蒂芬是这个领域的奇才。
史蒂芬的导师丹尼斯·夏默跟我提到,史蒂芬将来会在牛顿力学领域有大作为,他还再三向我保证他会尽一切努力确保史蒂芬的发展。丹尼斯·夏默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总是充满热情地帮助自己的学生,他把学生们的事业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他对理解宇宙奥秘的渴望超过了一切私欲。他不断鼓励学生参加各地举办的论坛和峰会,与学生讨论最新科学文献的内容,通过类似的方式,他大大增加了学生对相关新领域知识的学习。可以说他亲手缔造了一代卓越的宇宙学家、相对论学家、天体物理学家、应用数学家以及理论物理学家。
学期结束前,史蒂芬得知12月在迈阿密海滩举行的天体力学大会的主办方能支付我俩一块儿去迈阿密的费用。尽管我只需在学期末请假几天,但我不确定韦斯特菲尔德学院能否批准我的请假。事实上,瓦列伊教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于是乎,在12月的一个浓雾渐渐散去的下午我们起飞了。我们抵达佛罗里达时已是半夜。第二天早上醒来,打开窗户才发现我们住宿的酒店就在海边,碧绿的海水被我们尽收眼底。
几天前,我们还埋头在沉闷的工作中,现在却置身于美丽的海边,现实美好得超出想象。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史蒂芬在康奈尔的那次发病后,他的妹妹玛丽建议我带史蒂芬去温暖的地方过冬。佛罗里达的阳光和蓝天就是最理想的选择。接下来的一周,我们都在阳光中度过。大会开始第一天,史蒂芬就和那些穿着随意的同僚消失在会场,留下我一个人四处观光。
站在会议酒店的游泳池,我不由觉得这里格外眼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意识到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场景。后来我意识到这就是007电影“金手指”的拍摄场地。这就是著名的枫丹白露酒店。这座现代化建筑铺着大理石地板,墙壁都被落地镜完整覆盖。因其酒店的名字来自法国城镇,所以整个大厅都装饰着法国路易十五风格的家具。或许,最打乱酒店法式气息的就是研讨会本身——各地来的代表随意地穿着开领衫、短裤和拖鞋,与穿着精致的大堂服务员格格不入。
我们领略了迈阿密的风光后,便飞到了得克萨斯的奥斯汀。上世纪60年代中期,那里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杰出的宇宙学研究的起源地。乔治·埃利斯陪同我们从迈阿密赶到奥斯汀,他会在这里与妻子休待上一年。我结婚的时候和他的妻子曾有过一面之缘。
接下来的一周,我与史蒂芬都和埃利斯夫妇待在一块儿,乔治为人体贴且性格内向,他的妻子休却热情活泼且细腻周到。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是从那时开始建立的。在接下来我与史蒂芬跌宕起伏的生活中,这段友谊一直伴随着我们。
得克萨斯的生活相当无趣,就连广播信号都时有时无,任何人待久了都会有被现代文明抛弃的感觉,科学家们的妻子不得不慢慢学会适应这里的单调生活。休在这个群体中绝对是超群的一个,她是一名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与雕刻家,在奥斯汀的一所孤儿学校教书,将自己美好的品格传授给那里的每个孩子们。
回英国的路上,航班在休斯顿和芝加哥被大雪滞留了很长时间,我和史蒂芬最终花了20个小时才抵达伦敦。旅途中的长时间等待加重了我们在得克萨斯时的那种孤独感。尽管史蒂芬有心加入奥斯汀大学物理学研究组,尽管美国南海岸天气怡人,接下来的一次经历让我们不得不放弃定居美国的想法。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和史蒂芬在埃利斯的朋友家做客。史蒂芬的病再度发作,甚至还咳出了血。他躺在客厅,请求房主人帮忙叫医生。可是,美国似乎没有医生上门的传统,更别提那天是星期天。在一通长长的电话后,终于接通一名值班的全科医生,他破例答应上门为史蒂芬检查病情。最后,医生担保没有其他并发症的迹象。我体会到美国是富人的天堂,是一个适者生存的残酷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