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第一阵秋风已经掠过。秋风起后,听了一夏的蝉鸣声便轻了许多,尤其是午后,原本是蝉叫得最欢的时候,可现在却已时断时续,声势低缓了。
我是从蝉声中感知相继到来的夏季和秋季的。
我家窗外的树木越长越高,并呈现着与窗口越挨越近的趋势,因此,我得以听到第一声的蝉鸣。那是暮春时分,风逐渐地染上了热气,我将窗子开大,忽然间,暌违一年的“吱——”声响了起来,虽然这时的蝉声还比较单薄,但是,这一刻,我知道入夏了。而当蝉鸣声一天天地雄壮起来,及至响彻天地时,那夏意也就最浓最烈了。如今的夏季天数增加,气温抬升,所以,紧贴着树木的蝉也便延长了它的鸣叫。仲夏时,蝉鸣声几乎一刻不歇,高温的灸烤令人窒息,可倚在树端的蝉却不知疲倦地叫着,蝉歌轻快而嘹亮。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蝉鸣声似乎小了许多,这才意识到漫长的夏日已近尾声,秋天悄然而来。不过,即使声音变得短促低弱,但秋蝉声声,依然真切,只是随着频率和音高的滑落,可以感受到秋日也在一天天地减去。
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一开始因为新奇还让人关注,但时间一长,就习以为常了,一旦变得稀松平常,那就很容易被轻视被忽略,甚至惹人生厌。夏季里的鸣蝉也是如此,只让人喜欢了一阵,不多久便厌烦起来。想想也是,一清早的长号简直是火上浇油,仿佛是嚷嚷着今天又是一个高温日;午后起劲的合唱则打扰了人们的午睡,将短短的小憩搅得不得安息。于是乎,原先富于诗意的蝉鸣变成了不受待见的聒噪了。但是,当蝉声渐去,午睡时,不再有蝉鸣相伴,安静中我倒是感到了一点寂寞,感到有些不太适应了。我开始怀念蝉们最为响亮的歌声,我希望明年再与这些在我窗前的树上鸣叫了整整一个夏秋的它们相见。但我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再也见不到它们了,因为它们在停止鸣唱之后,生命也就结束了。
原来,会鸣叫的只是雄性的蝉,而且蝉鸣声是雄性引诱雌性来交配,而在交配之后,雄蝉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很快便死去;雌蝉则开始产卵,它用尖尖的产卵器在树枝上刺出一个个小孔,每个小孔里产四到八粒卵,一根枝条上,往往要刺出几十个孔,最后雌蝉不吃不喝,也很快就“香消玉殒”了。说起来,蝉的一生非常神奇,要经过卵、幼虫和成虫三个不同的时期。那些小小的幼虫从卵里孵化出来后,先是呆在树枝上,等秋风把它们吹落到地面后,便寻找柔软的土壤往下钻,钻到树根边,靠吸食树根的汁液过日子,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几年。而从幼虫到成虫还要经历五次蜕皮,其中四次是在地下进行的,最后一次最为壮观——夜幕降临,日出之前,幼虫钻出地表,悄悄地爬上树枝,然后抓紧树皮,蜕去干枯的浅黄色的壳,从蝉蛹羽化成飞虫。这就是给人以不少遐想的“蝉蜕”。虽然蝉的寿命很长,但是很少在阳光下生活,几乎一生都在黑暗的地下度过。得知鸣蝉这样的身世,我为自己曾经有过的对它们的厌烦而内疚,我们应该让蝉们在树上尽情歌唱才对啊。
随着蝉声微弱下去,今年的夏秋正渐行渐远,但不管怎样,四季轮回,如歌的蝉鸣还会再起。可是,在我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心里却不敢乐观了:作为蝉科昆虫代表的金蝉,不仅色泽辉煌,叫声动听,还有丰富的营养成分,药用价值也很高,因此近年来遭受大规模的抓捕,由于金蝉幼虫在地下需存活五六年乃至十二三年才能破土而出,所以疯狂的抓捕导致其数量急剧下降,甚至有绝迹的可能,有些地区已经再也听不到它们的鸣唱了。蝉歌凋敝,湮没无声,这是何等地让人伤感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