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因为母亲当大队妇女主任的缘故,家里时常有城里人造访。日子久了,我觉察城里人的气质、谈吐、衣着,与村里人不一样,这在我幼小心灵里,烙下难以忘怀的印记。我曾默默地发愿,长大了要做个城里人。
念中学时,放学后或暑假里,与大人一道,起早摸黑,劳作于田间,个中的辛苦,所流的汗水,更坚定了我要做一个城里人的想法。那时父亲看出我的心思,可一个没有文化、整天与土地打交道的地道农民,不能给我指明更多的出路,唯一能给予的就是传授那些农耕的技能及靠天吃饭的经验。高中毕业那年,别无选择的我,只好安下心来,跟着父亲收麦割稻,锄地挑担,罱河泥,跑运输,干中学,学中干。一次,父亲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不要嫌弃土地,只要你肯吃苦,日子还是可以过的。”我知道父亲的用意,可我想做城里人的向往,却随着几趟城里的走访逗留,越发变得强烈了。
40年前,一个偶然机缘,我终于离开乡土,踏进大上海这座城市,经过不懈努力,让我圆了做个城里人的梦想。
斗转星移,物换境迁。40年后,我虽然实现了最初的誓愿,却反而觉得自己更愿意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村里人。当我不再骑着自行车、不再坐着客车,而是开着车来到家乡,映入眼帘的已不是昔日的那个村庄。党的“新农村”政策,特别是淀山湖风景区2015-2040年远景总体规划出台后,景色日新月异,路宽了,水绿了,村庄整洁美丽了。当我沿着淀山湖熟悉的围堤行走,回望曾经熟悉的村庄,家家户户新盖起的别墅院落,使我淡化了固有城乡差别的成见。当我在村旁路口见着熟悉的乡人,个个面容上都洋溢着那份格外的自信,强烈的生活幸福感。
我必须承认,过去以外面世界认知的差别,来判断城里人与村里人的成见失效了。很多次往返于城市与乡村的身份定位转换中,我对曾经耕种、居住、生活过的田园村庄,投去深情羡慕的一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对我这个生于乡村的城里人,油然生出愉悦之情!
人就是这么古怪,没有的想拥有,拥有的想改变。或许这是一种回归,是一种哲学上说的螺旋式上升吧。
值得庆幸的是我那至爱双亲,像是早已猜测到后辈的心思,人虽都远去了,而在我出生的血脉之地,仍留着半亩田宅小院,让我穿过喧嚣的都市,仍能徜徉于乡村的田间,找回内心的平衡与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