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听了一场公益性质的音乐会,发现台上钢琴家竟然是伊丽莎白头奖获得者。额手称庆之余,又堪称奇遇。
对听众来说,凡是免费或低价的音乐会,便可以看作为公益性质的。大家都明白名声越大票价越高的商业规律。“便宜没好货”的市场经济定律,乐坛也不会例外。
但即便是低价,这场音乐会事先宣传之低调、之谦卑也让人大跌眼镜——它几乎不能算是一场“标准的”音乐会:它的听众坐满也只有300人;它的节目单不是单独印制的,而是与其他17场音乐会一起编辑在同一份节目单上;而这18台音乐会分布的时间跨度长达九个月,这说明它们相互之间完全没有因果联系;登台的29位艺术家来自11国;节目单上每个人的简历林林总总,多半没啥亮点。我注意到他们唯一的相同之处便都是年轻音乐家。
节目单设计很幽默,封面上印了“未来大师”四个字。言下之意这些音乐家将来会很有前途。其实大家都明白,将来如何,谁都不好说。像郎朗、王羽佳、张昊晨那样的钢琴娇子,人间本就不多。平时,我们更多看到的是年龄虽渐长,声望却渐弱的职业音乐家。
但是有一个人却与众不同。
鲍里斯·吉尔特伯格——一位出身莫斯科的以色列年轻钢琴家,他是2013年比利时伊丽莎白国际钢琴比赛金奖获得者。
台上的演奏,恰好证实了我的看法:灵巧有力的触键,气势宏大的感染力,干脆利落的八度以及迅速变换的乐思,分量很重的一套音乐会曲目显示他娴熟的个人技巧以及对这场音乐会的充分准备。严肃而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台风,传统得不像他的年纪。
果然,不能小觑“伊丽莎白”。
据说现在全世界国际钢琴比赛有三百多个,每家每届都会产生一位金奖。换言之,大约每天能产生一位金奖获得者。
从统计上来说这没错,但伊丽莎白金奖与其他金奖不一样。
赛事一多,便有优劣,便会产生排名。而排名的因素,有规则的严谨与否,有比赛曲目的难易程度,也有评委的公正程度。布鲁塞尔的“伊丽莎白”与波兰的“肖邦”,莫斯科的“柴可夫斯基”,英国的“利兹”,美国的“范·克莱本”一起被称为五大国际钢琴比赛,不仅有历史成就,也有现实证明。钢琴家都明白,在这几个高水准国际比赛中哪怕得一个第六,也好过其他比赛的第一。
艺术有高低,艺术赛事同样有高低。
因此,作为听众,虽然我们不必对金奖顶礼膜拜,但对含金量高的金奖,如果未能给予重视,我们很可能失去一次欣赏美乐的机会。
我很好奇这位金奖获得者是怎样看待这场音乐会的。他在那天的演奏,完全够得上在正规音乐大厅里的一场高价票水平,够得上各种媒体一起上阵的造势手段。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到之前我提到的所有简朴至极的一切,完全奉献出了自己的才华和实力。
好在那天在现场,出席听众把观众席坐得满满的,人人脸上都带着兴奋。这让我一下就感觉到进入了一个隆重的场所,让人欣慰。
记得10年前一位八十多岁的英国老太太曾经对我说过:“一个钢琴学生在国际比赛中得了大奖,就像他驾着小船沿家乡的小河来到出海口,眼前是充满危险的惊涛骇浪。这就是他将要面对的前途”。这位老太太叫范尼·沃特曼,是大名鼎鼎的英国利兹国际钢琴比赛创办人与评委会主席。老人的话充满睿智,也充满现实。
或许,这位莫斯科出生的以色列钢琴家也听过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