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的书名很吸人眼球。珀金斯一生专注于做“作家背后的半只月亮”,生前极力主张“编辑应该无名,作者才是中心。”不禁想起初识李伟长。六年前,我由山西作协转入上海作协,初次踏入“爱神花园”,去创联室找他。标志性黑框眼镜,笑眯眯递过几张表格,相关注意事项,逐一仔细交代。后来再见他,在“思南读书会”上。
几天前,李伟长做《珀金斯的帽子》新书分享会。台上台下互动频繁。在书中《文学批评与大众点评》一文中读到这样的文字——“最受点赞的常常不是专业评论家的言论,大众读者点评在网络中往往比专业人士更让人信任……一段时间后,会对专业批评家形成压力……”立刻打动了我。读者跟作者之间,作家与评论家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正如《一道浑厚的光》中,李伟长谈及同样身为评论家的黄德海——“体贴和理解,懂得我们自身的局限。这是黄德海文中传递出的全部善意,也成为他谈论历史、人物和文本所秉承的鲜明态度……”评论家并非无所不晓、无所不能,作家也一样。即使你走过漫长岁月,有比常人多几倍的过往经验经历,局限性不可避免。而可以书写的范围,其实相当窄小,具体到我个人而言,尽可能地记录自身周遭所熟悉的人与事,已属不易。而对于作家跟评论家的关系,始终众说纷纭。工作关系、交流关系、对话关系,甚至“吹捧”关系,在我看来,或许说“在审视中成长”更为恰当,正如本书代后记中李伟长说,“发现真正意义上的新人,找被忽略的潜在作品……发现才华,帮他人辨出自我,变得更好。做默默的无名氏,乐在其中……”
千人千面,百人百姓,文章本该千姿百态。李伟长在《无处安放的身体和灵魂》中说,“当人们谈论‘80后’作家时,到底是谈论文学还是商业?或干脆什么也没谈?‘80后文学’如真的存在,到底什么样?”这问题曾多次被我的朋友们提及。李伟长说,“我所理解的显著特征,首先是创造力,传统文学也好,西方文学也罢,都得有作者个人明显的风格。”想起有作家曾说过,“现时代的作品,缺少个性与辨识度,模糊了叙事者的背景,满篇翻译腔。遮住作者的名字,无法判断这文章是谁写的。”感同身受。
读《大象的生存哲学》,李伟长由杨绛作品引发感慨,“与文字学言,死亡是最难以表达的主题之一,写死亡带给人的痛,稍有不慎,文字显得僵硬,哭声像干嚎……”立刻想到自己。父亲去世时,我眼睁睁看着他咽下最后那口气,读到这段文字,百感交杂。
《青春的三分之一》中,因自小喜欢王小波,李伟长吐露心声,“年轻时,人生抉择总充满忧伤和彷徨,事后想想,选什么都是遭罪,哪有什么阳关大道,人生都是独木桥……”自嘲式的腔调令我会心一笑。因为王小波喜欢引用罗素的一句“参差多态才是美”,引出对于当今文学状况的担忧——“一会儿盗墓年。一会儿穿越年。一会儿又职场故事,杜拉拉开门,芝麻一堆……”看得我忍俊不止,又隐隐哀伤,“读者跟书商造就的泡沫秀,受伤的只能是读者。”
此刻我坐在思南书店外的藤椅上,感受上海深秋的凉意。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想到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一气读完《珀金斯的帽子》,意犹未尽,打算重搜电影《天才捕手》,仔细看看科林·菲尔斯,主要为了那顶“珀金斯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