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癖,不可交”。无癖,即无爱。
吴昌硕有“癖于斯”印,见陈巨来曾临摹一方,他们共同的癖好就是金石书画。朱屺瞻的很多作品款书“画于癖斯居”。西泠八家之一的黄易有“金石癖”一印,曾于栖山居姚君处见印蜕。子穆师往往也在自己的金石拓片上盖上所刻“金石癖”小印。
癖者有“业内”与“业余”之分,想起当年王元化先生曾对比过“南饶北季”两先生。饶宗颐先生作为“洋派”学人之代表,往往在工作之余有与工作关系不大的爱好。而季羡林先生作为“中派”学人之代表,往往就把自己的专业工作作为自己最大的爱好。
对于“干一行,爱一行”与“干一行,怨一行”之辨,我的切身体会会将我的票投给后者。自己的爱好若与自己的工作拉开距离会是一件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
欧阳修作为大政治家,在自己工作之余耽金石,爱文章。在《集古目录序》中提到“足吾所好玩而老焉”,后来清代大篆刻家吴让之、黄士陵均刻有此印。近代紫砂大师顾景舟在自己的紫砂作品上,也多用此印。
这些文人所爱无非是金石书画、诗词歌赋。这些内容既需要知识更需要文化。前者是静态的,是线性的,后者是动态的,是随机的。比如热爱文学,你要知道柳宗元在整个文学史上的地位,看看《古文观止》里他的一些文章。这或许还是在知识层面。至于文化那就是要与自己的生活有“共鸣”。
上海雨季,部分地铁站台里有时会漏水,有的地方水声潺潺,我即会想到“闻水声,如鸣珮环”。再比如看傅抱石的画,除了了解他在中国近代绘画史上的地位,更要紧的就是在自己游览山川的时候,即目处往往就能与画家有共鸣。我们的眼睛、耳朵经过了艺术的滋润后往往就能做到“卓尔不群”。张岱在《陶庵梦忆》里有这样的话“人有一字不识而多诗意;一偈不参而多禅意;一勺不濡而多酒意;一石不晓而多画意。澹宕故也”。这种生活状态就是对“癖”最好的诠释。
与此同时,我们的爱好还是需要寻找或曰定位的。若热爱麻将,大概不大会旁涉桥牌或围棋。但是若热爱了书画,于书写之诗文,你就会旁及文学,于画家之生平你就会需要了解历史。至于文房四宝的精劣,你就会涉及中国传统工艺美术的内容;艺术家之间的交谊这就会关心名人掌故。真若江上青风,山间明月,目遇之则成色,耳遇之则成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无尽藏”也。
写作过程中,见中国经济网公布了大学各“红牌专业”及失业量大、就业率与月收入低的专业,其中绘画、历史、音乐表演赫然在目。看来这些玩意儿真按照钱锺书先生的说法,只能作为“自哄与哄人的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