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9: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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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9月11日 星期三 放大 缩小 默认   
送峻青老师远行的时候……
田永昌
  田永昌

  峻青老师逝世后,遵照家属意见,不举行遗体告别和追悼会。8月23日上午,只有儿女们在龙华殡仪馆,为父亲举行了一个既简单又感人的告别仪式。作为与峻青老师半个多世纪的老乡和学生,我也在场。望着老师安详的遗容,听着他的儿女们围在爸爸身边,一个一个诉说与亲爱的父亲离别的泣泪情景,特别是当盖棺之际,儿女们不但在亲爱的父亲身上撒满花瓣,而且特地把父亲生前创作时用过的钢笔,作画时用过的画笔,书法时用过的毛笔以及稿纸、信笺、信封等一一深情地放在父亲身边——我知道,儿女们是让他们亲爱的父亲不留半点遗憾地上路远行。

  此刻,望着老师即将远行的遗容,看着老师创作时用过的钢笔,老师留给我的多少往事,一个一个画面跳到我眼前。老师在山东昌邑县广刘村写完《黎明的河边》,就是一个肩上挎着手枪,一个肩上挎包里装着手稿,上衣口袋里插着钢笔,在乡亲们的依依告别中离开的。这个细节是广刘村的乡亲们告诉我的。老师七十年文学创作生涯中,他用手中的钢笔,创作出了《黎明的河边》《党员登记表》《马石山上》《怒涛》《交通站的故事》《最后的报告》《海啸》以及《秋色赋》《沧海赋》《雄关赋》《三峡赋》《梅魂》等一部部优秀经典文学作品,塑造了一系列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形象,他的作品影响了几代人,他永远是一位让人尊敬的中国红色经典文学大家。 

  看着老师的钢笔,我也不由想起多次与晚年的峻青老师一起下生活、亲见老师深夜还在用钢笔创作的情景。晚年的峻青仍像过去一样,时刻保持与生活的联系,不断从生活中获取创作素材。他下生活不仅身入更是心入。记得在深圳下生活时,我见他白天在深圳的家具厂,深入到每一个车间,与车间主任和工人交谈,并为工厂作画《大鹏展翅》,后来又继续深入到其他许多企业采访,连夜写出了长篇报告文学《青山两边》。峻青老师笔头很快,白天把所见所思所想记下来,晚上便在灯下构思写作,我亲见他用钢笔在稿纸上陆续写出了一批作品。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变让晚年峻青激情洋溢,他想多写一些反映改革开放的作品。有一年,他只身到了我的故乡山东青州采访写作,在登临云门山时突发心脏病,幸亏抢救及时。后来,潍坊市委书记齐乃贵多次对我说起峻青,他说他尊敬峻青,不仅因为他的作品,也因为他热爱生活深入生活的态度和谦虚低调的人品。

  望着峻青老师遗容,看着他身边的纸和笔,我还想起晚年峻青未了的心愿,他想继续创作完成以《决战》为总主题的多卷长篇小说。关于《决战》多卷长篇小说,在早些年他身体好时,已经写出了第一部《云压金陵惊风雷》。到了晚年,因疾病缠身,后续只能暂时搁下了。这对他而言,不能不说是件极为痛苦的事。长篇巨著难以完成,后来便根据身体状况构思写作以《感恩》为总主题的系列散文。

  为了写好这些系列散文,2005年春夏之交,峻青老师自觉身体不错,便兴致勃勃地让我陪同他重走他当年作为武工队长浴血奋战的故土,也就是他创作《黎明的河边》昌邑市广刘村,当然这里也是他重点写感恩的地方。这次回乡,让时年八十四岁的峻青看到了当年这片焦土上发生的巨变,更感受到了当地人民希望看到他更多新作的心情。这天,当地人民载歌载舞像过盛大的节日来欢迎这位人民作家。他们告诉峻青,“文革”中,当造反派将他的作品当成毒草焚烧时,孙向阳等一批人民群众从火堆中抢出他的作品,并以性命担保峻青的作品是香花不是毒草。

  峻青创作《黎明的河边》的小屋,先后三易其主,代代主人都精心呵护,他们盼望当年的老孙同志回来,再用他手中的钢笔,为他们写几部黎明后的好作品。当潍坊学院的青年大学生们听说峻青回乡,成千上万名学生自动在大操场集会,欢迎心仪已久的大作家到来。他们告诉峻青,他们的父辈是读着峻青作品成长的,作为新时期的年轻人,他们同样喜欢他的作品。这一切,都让晚年峻青深感有责任继续创作新的作品,以报答人民对他的深恩和厚望。当天夜里,在昌邑宾馆,我看见他就在灯下用钢笔追记白天的感受,开始进入创作境界。但是,峻青毕竟已是高龄老人了,多病的身体不允许也不答应他像当年一样连续熬夜奋笔疾书。特别是进入耄耋之年后,基本就没离开过医院和病床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以惊人的毅力,不但写了一些抗战诗词,而且亲自动手与出版社一起编定八卷本《峻青文集》,以及《峻青书画》,峻青诗词集《林寺诗草》。这对一个高龄又卧床的老人来说,是极其不容易的事。

  望着老师遗容,望着他身边的纸和笔,我更难忘他对我创作上的指引和帮助。半个世纪前,我在东海舰队还是一个小兵时,就时常得到老师的指导和教诲,特别是他鼓励我不要脱离生活,从生活中获取创作源泉,作品要高质量高格调,做人要谦虚低调,这一直是我作文和做人的座右铭。当二十年前我出文集时,他正在山东威海因病休养,接到我的信和文集清样后,很快便抱病写出了序言,并对我今后创作提出了希望和要求。更让我感动的是,就在五年前,当时的他住在医院,听说我要出版一本《田永昌环球摄影诗》时,他连说这个好,有创新,让我把已打印好的样稿给他看,并躺在病床上以他说我记的方法,完成了他生前最后的一篇序言文章。

  这一切的一切,此刻我怎么诉说,峻青老师也听不到了。但望着老师的遗容,望着他身边的纸和笔,我只有感恩老师给社会和读者留下的这一部部宝贵文学遗产,更给我留下的作文和做人的榜样力量。

  峻青老师千古,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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