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父母家门前几簇夜饭花长出了花骨朵。
说起来,我从小对夜饭花有好感,不仅是沪语夜饭花叫得顺口,更因为父亲年轻时,曾在阳台上用盆养过几年夜饭花的。夜饭花生命力强,不娇贵,浇浇水,照照阳光,春去夏来,叶茂花红,晚风吹来,暑热拂去,让人觉得生活一片清新美好。
如今,父母住底楼,门前是一条东西向的水泥路,南面是一片泥地。搞绿化的师傅在泥地上铺了一簇簇常青草。我总觉得单调。去年十月在我居住的小区里,自己有意采集了不少夜饭花花籽,准备种在父母家门前。
今年四月间,我在父母家门前的泥地上挖了几个穴,埋进了黑色的夜饭花籽。连续不下雨的日子,母亲会浇水,嫩叶终于破土而出。每逢双休日我去父母家,总觉得夜饭花长高了又长高了。母亲笑着告诉我,有邻居经过,说你们辣椒养得老好。我听了也笑,城里人确实搞不清形似的花草。
有一天上午,我听到了门前一阵阵割草的机器声,心头一紧,急忙出去,见师傅站在泥地里正割着野草,迅速打了招呼。师傅点头,端着割草机绕过已经一尺高的夜饭花。这一绕,夜饭花得以继续成长着。
夜饭花初露花骨朵,或隐伏在绿叶下,或昂然于绿叶上,更多的半遮半露于绿叶间,多而不乱,细长润白,犹如一根根火柴梗举着,头部凸出像极红色火柴头。七月出梅后,每天夕阳时分,喇叭形的红色花朵已经按捺不住,争相开放。面对夜饭花花开盛景,作为播种者,我是最开心的。
天晴的日子,时常有两三只白色蝴蝶翩跹而来。忽然一只歇落在夜饭花枝丫上,双翼收竖,仿佛远方一抹帆影;还有的继续上下环绕,曼妙至极。
我们看夜饭花,母亲想起了她还是女孩时的一件事。
母亲说,那时候乡下宅前开满了夜饭花。黄昏头里,女孩都在夜饭花前寻找并蒂花朵,然后摘下,轻轻抽出丝绒来,侧耳挂上,比较谁戴得好看。母亲年岁八十有余,以前听她回忆过去生活,总是充满艰辛的滋味。是我种的夜饭花花香和艳红的五瓣花朵,让母亲绽开着笑脸,唤起美好记忆。
夜饭花,顾名思义,要在吃晚饭辰光开放。如此,夜饭花花开一批,谢了一批,再开一批……层出不穷。夕阳余晖下,我与父母继续着夜饭花的话题,是陪同两位老人家的愉悦之事。
夜饭花花籽从入土,到破壳出叶,再到开花,我们只做了两件事。首先是母亲勤于浇水,而后是那天上午,我请割草师傅手下留情,夜饭花便从嫩到结实,由细到粗壮,蓬蓬勃勃,顺人心意。
今年门前夜饭花花开,让母亲精神为之一振,回忆起遥远岁月里的一段美好情景,则是我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