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纪60年代初,国家遭遇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粮食、食油、鱼肉、糕饼之类的东西都得凭证定量供应,人们的生活十分清苦。那时,我在市郊的一所寄宿制中学念高一,正是“长力道”之时,食堂里毫无油水可言的“四菜一汤”,总是让一桌8人的我们似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空。大家每日里总处在半饥不饱的状态,我嘴也感到特别馋。
有一次课间,我看到一位同学躲在角落里,伸出食指往一个小瓶里蘸着什么,再朝嘴里塞。我靠近那位同学,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吃“炒熟盐”,并请我也尝尝。我毫不客气,接过他递来的小瓶,蘸了一点盐塞向唇齿间。嘿!倒蛮有味道的。问他是哪里来的,说是叫妈妈在热锅上炒的,炒的时候放了一点油。“炒熟盐”对我的诱惑挺大,周末回到家,我也央求妈妈炒了一点盐,翻出一个装药的空玻璃瓶,装了满满一小瓶。第二天返校后,每当馋虫来时,我就躲在角落里品味“炒熟盐”。后来消息不胫而走,很多同学都仿效起来,从此班级里“炒熟盐”遍地开花。
那时的我们还吃“吊年糕”,用如今时尚的话来说,这是很有“创意”的食谱。那是临近年终,学校配给住宿生每人可用一斤半粮票购买年糕。我们兴冲冲地把年糕带回了宿舍,大家都垂涎三尺,恨不得马上就饱一饱口福,可是没有锅炉,吃什么炒年糕、烘年糕、汤年糕都成了泡影。正在大家万分扫兴之时,不知哪个机灵鬼出了个点子,说是吃“吊年糕” ——把一条年糕用小刀子一劈为二,将其中半条年糕的一头用一根缝衣用的棉线扎紧,握紧线的另一端,然后把它“吊”入热水瓶,线头留在瓶外,盖上塞子,过了三五分钟后,再“吊”出来,就“大功告成”。大家依照此法纷纷一试,果然“吊”出来的年糕热气腾腾,又香又软,要是蘸上点白糖吃,当时的我们绝不亚于现在的年轻人品尝“肯德基”“麦当劳”时的感觉。
花开花落,草青草黄,40多年过去了,而陈年旧影——吃“炒熟盐”“吊年糕”的事儿依然在我心头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