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重阳节,我是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因为我祖父的诞生日正是重阳,而我父亲的生日在重阳的前一天。父亲离世已经二年多了,今年是他的九十诞辰,我格外怀念他。
中央电视台一套节目前些天刚好播出了电视连续剧《国家命运》,在众多研制两弹一星的科技人员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1960年,苏联专家撤走后,父亲作为技术专家奉调进京。当时我还没上小学。直至小学三年级的寒假,父母让我们兄妹三人到北京过年,我这才对那里的生活环境有所了解。父亲的单位对外是国防部0682部队,后来才知道就是国防部五院二分院(后为七机部二院),是搞导弹研制的。父亲的任命书还是当时的国防部长签发的。但父亲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我们全家都不知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只知道那是个保密单位。当时我们住的大院有哨兵站岗,大人进出都要查看证件。
为了全身心投入工作,父母没有把我们带在身边,在长达十七年的日子里,没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算起来,只有两个春节是在一起过的。天伦之乐对他们来说,显得多么难得。记得父亲刚到北京,正值三年困难时期。为了照顾科技人员,有一次单位发了一斤大虾干。父亲只是把虾头吃了,虾肉则托人带到上海给我们吃。
正当父亲事业发展顺利,被提升为一个大单位的副总工程师兼总动力师,为国防建设发挥作用时,“文革”爆发了。父亲受到了冲击,先是到车间烧锅炉,接着遭隔离审查。祖父病危也不能回来。祖父临终前对我说,他放心不下我父亲,喃喃念叨着:祖祺不知怎样了?祖父去世的那天,正好是父亲从隔离室放出来,不知这冥冥之中有什么联系。
父亲后来下放河南干校,在那里养过猪。当时装甲兵部队有一个战士叫叶洪海,发明了一种中曲发酵饲料,父亲津津乐道给我写了几页信纸说这件事,其中还有他的实践心得。
从干校出来,父亲算是“解放”了。虽然恢复了党组织生活,但已被判定不适合从事国防科技工作,被分配到甘肃兰州,没有了领导职务,做一般的技术工作。但他还是很高兴,毕竟能为国家做点事了。那时他给我的信,总是谈他的工作,特别是他主抓产品的标准化,有不少收获。
当父亲终于调回上海,我们兄妹都已踏上社会,忙我们自己的工作,天伦之乐对父亲来说,仍然是那么难得。直到我们自己有了孩子,开始懂得天伦之乐的时候,父亲老了,病了。
父亲病重的时候,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所念叨的,都是已经故去的亲人。那次我出访欧洲回来的当天,赶到医院去探望他。只见他躺在病床上,双手合十,向上方拜着。我问他拜什么?他只回答了一句:“天在上”。没过多久,父亲真的到天堂里去了。
父亲出生在秋天,因而小名叫菊生。他也确实性如丛菊,追求平淡,讲究平和,成为他的个性。他崇尚科学,求真务实,用自己的知识和本领切切实实为国家为人民服务了一生。
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我总觉得,不管是不是生活在一起,亲情是永远不能分割的,父亲始终会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