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才放松两天的心情又开始紧张了
这时手机响了,曹医生叫我去趟医生办公室。原来,汪泉CT检查结果出来了。我进去时,曹医生站在灯箱前正在逐张地检视片子。 “哈,简直是个奇迹!”曹医生惊叹说,“这么大面积的感染,还能捡回条命来!”然后,她指着片子为我一一指点汪泉颅内和左右两肺上的感染病灶。
“颅内总共有四五处之多,主要在汪泉左脑。”她指着片子上一处豆粒大小的病灶说,“但右脑额颞部位也有两处,这里,这里。”她在另一处图像上又重重点了两下。“除了颅腔,两肺的感染也很严重,右上肺几乎全都感染了,还有这里左肺中间。”她在一张肺部的片子上画了个圈,又在另一处肺部影像上点了两下,脸上流露着既讶异又欣慰的神情,“这样严重的感染病人,我们过去虽也遇到过,但大都只是一处,或者是肺部,或者只是颅内。像汪泉这样同时两个地方都大面积感染,真的还未碰到过。现在,需要再观察几天,看看她排异情况。如果排异严重,这就很讨厌了,需要我们在三条战线上同时作战,面临彼此掣肘的棘手局面。所以目前的情况是,我们把汪泉的命算是给抢救回来了,但下一阶段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未知数!”才放松两天的心情又开始紧张了。
这时,舱内发生了一件事,与汪泉同时进舱的十五号病人小史去世了,更加剧了我们的紧张心情。小常说:“听小杨讲,主要还是小史移植前未能缓解,他白血病细胞当时高达70%!”看来未缓解移植,这华山一条道的风险确实很大。小常神情紧张地对我说:“我真是害怕死了,今天早饭也吃不下,一直在层流室外转悠,担心我老公。他也是没有缓解就移植,进舱前癌细胞还有40%!”
听小常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是阴云密布。像小史这样身体壮实的移植病人,说没就没了,更何况汪泉,她自身其他条件都不如小史,风险当然更大。我这时才真正体会到移植前曹医生那次谈话中说的“华山一条道”的含义。白血病细胞未缓解的患者,移植固然是唯一出路,此外别无选择。但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路,寻常的路,而是治疗上的华山一条道,崎岖曲折,陡峭险峻,处处暗藏凶险。汪泉同一批进舱的十七名病人中,未缓解移植的三人,汪泉最先拉响病危警报,接着是小史病危,未能抢救过来走了。剩下小常的爱人,当时的情况应该说是三人中最为稳定的。但后来汪泉出舱不久,医生也给小常下了病危通知书,同样经历了一番生死考验,幸好后来有惊无险,闯过来了。
当时在得悉小史病故后,我越想越怕,顾不上回去吃饭,上主任室找吴彤主任,想听听她对汪泉目前的评价。“我吃饭前刚在舱里看过她,”吴主任平静地向我介绍说,“汪泉总体情况还好,生命体征的各项指标也还正常。至于肺部和颅内的感染情况,曹大夫已将片子给我看过,这样大面积的感染,以前我们医院虽也遇到过,但那只是其中肺部一处。现在汪泉除了两肺,还有颅腔,而且两个地方又都是多处感染,情况确实相当严重,出乎我们当初的预料。”
“吴主任,你们千万可要想想办法救救汪泉。”“不瞒你说,对汪泉,一直以来我们就在做着十分重要的努力。”吴彤主任平时说话虽很和蔼温婉,但很有分寸。这里,她对自己和曹医生乃至包括陆院士在内的在治疗汪泉上所付出的努力,用了“十分重要”这个定语,使我感受到这份“努力”的分量。
汪泉第一次病危在舱内,由于无法进入,视频也被切断,我和环妹都未曾亲眼目睹;她第二次病危却在出了舱后,那触目惊心的情景,至今仍清晰如初。
12月19日,医生通知汪泉出舱。她从11月20日进舱,30日回输,12月9日病危抢救到出来,在舱内共待了二十九天。出舱前一天,当曹医生把这个决定通知我们家属时,我丝毫也感觉不到高兴,甚至心里还有点想不通。
那天上午,我和环妹一上班便等候在层流室门口,一直紧闭的玻璃门突然开了,汪泉躺在推床上被护士推了出来。我忙迎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俯身叫了一声:“小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