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她家养了一盆高度及腰的米兰,自认为已经十分高大,后来在黄埔军校看到一棵米兰树,当时就呆住了,不知米兰还能长成大树。她的阳台上还种了白兰,估计她也没见过白兰的大树。
闽南人把白兰叫做“玉兰花”。中学时有个身手敏捷的女同学,时常爬上玉兰树摘花,她把花抛给我,我在树下捡拾。玉兰可以长得很高,但除了主干外,其余的枝条脆弱易折,不小心踩断了,人会随着树枝一起跌下来,大人看见孩子爬上玉兰树必定大骂,因此玉兰在我的印象中除了香,还有点让人提心吊胆。隐藏在绿叶间的玉兰花实在太小了,不像杨桃芒果,可以拿根竹竿打落,或者用竹竿尖上的钩子钩下来。离开家乡再看到玉兰,总能想起那个爬树的女孩,口袋里塞满玉白香花坐在她自行车的车架上一路吹风,甜蜜得像个梦境。
汪曾祺先生在《夏天》里写到了白兰,说白兰的香气有些甜俗,“听说玉兰花要到夜间枕上才格外地香”,这说法和我母亲差不多。母亲曾说玉兰花的香气过于馥郁,比不上茉莉的清香,她也反对我把玉兰放在枕边,理由是玉兰浓郁的香气容易引来蜈蚣。夏日里我们大多铺了篾席睡在红砖地上,她担心我被蜈蚣蛰。我倒是不怕这些蛇虫百脚,但被她一说心里觉得不洁,临睡前总记得把花放在书桌上。
路边有老妇人把白兰和茉莉摆在铺了蓝布的篮子上卖,这是上海夏天的风物诗。我认识的上海女孩,说妈妈教她把白兰花放在浸湿的手帕里,这样隔天花朵不会变黑,有一种惜物的细致和欢喜。闽南人不大佩戴玉兰花,唯有沿海渔港村落的蟳埔女子,习惯把串好的玉兰和素馨花环固定在发髻上,称之为“簪花围”。玉兰、含笑和千日红的花串,常常被人们用来供佛,花型收敛的一圈花,有说不出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