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马铃叮当

　　时间虽紧，可刀二羊还是给老祜巴和芒果寨的乡亲们买了一些礼物，按约准时到达集合地。艾蛟已在一棵老榕树下翘首以待。

　　一辆有木制顶棚的马车赫然在目。艾蛟穿一件中国那边正时髦的草绿色军服，绿军帽，但下身竟不伦不类地系了条笼基！赶车人已坐在车前了。艾蛟介绍说，这位老爹是老缅，会说云南话。车厢里面码着几只大包，是艾蛟的货；厢壁上挂着一个大水烟筒。

　　两人上车坐稳，那老缅就甩响了马鞭。老马开步，头一扬一扬，脖子上的铃铛“丁零、丁零”。艾蛟伸手拿来水烟筒，从荷包里掏出烟丝，用打火机点着，嘴巴朝筒口一贴，“唿噜噜”的声音响起，那神情很是陶醉；吸了一会，朝刀二羊：“老哥，要不要来一口啊？”口气里透着亲昵。

　　刀二羊见那烟丝黄蜡蜡的透着油亮，看上去的确诱人，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他学着艾蛟的样子深吸一口，顿觉一股有淡淡甜味的香气沁心入肺。想不到吸这水烟竟有如此美妙的享受，刀二羊对艾蛟的警觉放下了几分。

　　老马的耐心极好，迈着一成不变的步子走着。道路两边的树木一棵接一棵地从车旁闪过。刀二羊忽见艾蛟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伸手在路边一棵大树上划了一刀，还把缠绕在大树上的野山藤呼啦啦地扯下了一片。他忽然心里一紧，这家伙是在做记号引同伙前来抢劫？可艾蛟不可能知道他身上藏有宝贝啊；那么抢他的钱？那块石头卖了五千美金，旅店老板很可能跟艾蛟讲了。钱，他分装在几个贴身的口袋里；可宝贝更重要，他是用布条扎在胸口的。此刻正巧艾蛟叫停车下去解手，车夫正背对着刀二羊。眼明手快，他迅速地取出“宝贝”，将它塞进了水烟筒里。

　　“丁零丁零”，马车重新上路。回望来时路，已无踪影，只有同样的林海、崖壁、山路在身前身后起伏。“嘿，老哥，想什么呢？”艾蛟神态轻松。“我在想，天黑前能到边境了吧？”刀二羊回答。艾蛟“噗”的一声笑：“今晚在马车上睡一觉，明天早上兴许能到。”“要赶夜路？”刀二羊不由得紧张起来。 

　　“心里发毛了吧？”艾蛟似乎很得意，“告诉你，这匹老马有一双夜眼，野物过来，他会嘶叫；再说，车上有猎枪，我还带着匕首呢！”刀二羊不好再说什么。入夜，一棵棵大树和一丛丛毛竹投下一团团黑魆魆的墨影，在老马的背上晃动涂抹。刀二羊有些困，睡意蒙眬中，忽听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还没回过神来，一群人策马风驰电掣而来。他们不由分说便将刀二羊五花大绑起来，身上的美元全给搜走了；他随身带的东西也被翻了个遍。艾蛟和赶车人也都被绑了起来，可刀二羊看见艾蛟的货没动，包括那根水烟筒。

　　老缅的长指甲里藏着刀片，绑匪走后，他先割断了捆绑自己的绳子，接着又替艾蛟和刀二羊松了绑。艾蛟对刀二羊露出一脸歉意：“真没想到会遇上土匪，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刀二羊无可奈何地说：“唉，命该有此一劫。”话是这么说，他心里痛得要死。没了美元，意味着他无法走出国门了。呆在芒果寨，让他如何研究和解密宝贝？

　　马车继续向前。快到边境线了。刀二羊已认出这是他出境时走过的道路。他知道再往前转过一个山坳，便是缅共游击队占据的村寨。村寨后面有一条湍急的小河，就是界河。河上有一座竹桥，对面的桥堍有中国的边防检查站。游击队里一位姓宫的连长，边防队的白连长曾把他带到芒果寨来，让刀二羊为他治过病。

　　“能安全过去吗？”艾蛟突然问刀二羊。刀二羊朝艾蛟望了一眼：“你没有通行证？”艾蛟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嗓门：“通行证是有，不瞒你老哥，我这次还带了一点特货……”刀二羊一愣——游击队将鸦片叫特货，他是知道的。敢情这家伙是毒品贩子！艾蛟又说：“如果你能帮忙过关，你的损失我全部补偿。我带的钱刚才没被抢走，也是美元。”

　　刀二羊的心扑扑乱跳。艾蛟的话意味着五千美元可以回来，他出国有望了！可付出的代价是——跟毒品贩子同流合污！他不甘心啊！那么拒绝他，揭发他？也不行，艾蛟有枪；还有宝贝还装在他的水烟筒里呢！刀二羊垂着脑袋闷声不响。艾蛟知道他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