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从心动到行动
离开那个山沟,我们都说不出话来。很多天,压抑的情绪挥之不去。像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还有多少?现在什么状况?我采访了国家扶贫办高鸿宾。这位扶贫专家说,很少有人了解中国还有这么一些没有吃上饭的贫困人口,过去,耻于谈自己的贫困,宣传不够,所以大家对中国基本状况了解不充分。今天,了解王府饭店,了解都安,了解两极,才能了解国情。应该有实事求是的态度,敢于面对贫困,承认贫困,才有勇气最终解决贫困。
世界银行经济学家安澜是个地道的老外,让我敬佩的是,他先后40次来中国,考察研究中国的贫困问题。恰巧,他也刚从广西都安考察回来,我们有了共同的话题。他说,你一去贫困地区,都安、大化,你就觉得,我现在不是在中国。这不是中国的普通的情况,大的城市、比较发达的农村,跟那儿完全不一样。中国的贫困地区条件真的很差,不是普通的贫困,他们生活很难过,跟大半个中国完全不一样。安澜肯定,中国把绝对贫困人口大大降低了,世界银行要用项目来减少贫困值。与安澜的对话,使我们有了更宽的视野,反贫困是世界性的主题,减轻中国的贫困就是减轻了世界的贫困。
我在1993年面对扶贫这个话题时,正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当时中国贫困人口人均年收入300元以下的有8000万。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形势下,扶贫开发也面临严峻挑战。穷人的利益,有没有被忽略的可能?市场经济的基本特点就是讲效益讲利润,所以,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穷人的利益、贫困地区的利益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市场经济正在给贫困地区带来影响,资金人才流向发达地区,扶贫意识淡化、政策软化、措施弱化,扶贫进入攻坚战、持久战,防止扶贫工作滑坡已经成为必要的警示。谈话中,我感觉,专门从事扶贫工作的专家已经亮起黄灯。
那个夏天,《一丹话题》一口气谈了四期扶贫话题。原本并没有想谈这么多,但后来,在采访中生发出更多想法,欲罢不能。我们在节目里报道的贫困状况让很多人震惊。观众用了“惊愕”“难以相信”“怦然心动”“忧虑”“沉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我反思自己,公众不知晓,不是也有媒体的责任吗?对贫困这样一个现实的存在,我们有足够的关注吗?我们的目光习惯看向哪里?心用在哪里?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对电视人来说,哪个更有价值呢?四期扶贫话题要结束了,在话筒前,我对自己,也是对观众说:“我们忘不了,在离我们不远的角落,还有8000万贫困人口。”
观众来信中,我感受到,很多人正在从心动到行动:
昨天看了《一丹话题》,感谢你们凭着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为我们启开另一个世界的窗口。当看到贫困的“贫度”时,我不禁心悸了:这就是经济迅速发展的中国的角落!社会发展的脚步又把他们抛下了老远,老远。我想,在国家经济浪潮高涌之时,暴露低潮点是必要的镇静剂。讲述贫富差距,让人清醒头脑,这副担子,请新闻单位一定得担起来。(长沙贾茹)
看了《一丹话题》扶贫节目后,心情很激动,因为我们是在西南石山地区工作了三十多年的老地质工作者,至今仍为治理石山而努力,现在寄上一份《我国南方岩溶石山开发治理脱贫的建议》,希望此报告成为引玉之砖,使石山扶贫工作能引起各界人士更广泛的关注。(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袁道先)
扶贫乏力,何日能解民忧?建议搞一次“扶贫工作万里行”。要有超常规的措施和政策。(云南元阳吴辉雄)
20多年了,当初在贫困村庄里看到的穷得没了表情的小孩已经成了大人,我的视线跟随着扶贫的进程。扶贫标准几经演变,按照2010年标准,农民年人均纯收入2300元以下的贫困人口有8900多万人。扶贫,依然是不能不谈的话题。作为媒体,把真实的贫困状况广而告之,是扶贫;引发更多人关注贫困地区,是扶贫;提供信息帮助穷人转变观念,也是扶贫。我们总不能让贫困代代相传。2014年10月17日,我国有了首个扶贫日,愿这个日子引发更多对贫困的关注,更愿关注不仅在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