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与崔左夫不期而遇
1958年,上海人民沪剧团编剧文牧,正被一种莫名的冲动搅扰得坐卧不宁。两年前,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电影《铁道游击队》上映后,在社会上引起很大轰动。“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影片插曲终日在文牧脑间萦回。他太想创作一部抗日战争题材的传奇剧了。
文牧原名王文爵,1919年出生于上海松江县,从小就喜爱盛行于浦江两岸的申曲。申曲是沪剧前身,是唱出来的上海话,渊源于浦江两岸的民歌俚曲,后受其他民间说唱及戏曲影响进入花鼓戏时期,清末形成上海滩簧。文明戏时代,发展成为小型舞台剧申曲。文牧高小毕业后曾在松江南门外一爿米行学做生意,1936年弃商拜师学唱申曲,随先生参加小型申曲班,在上海郊县村镇跑码头演唱,做过演员,编过幕表戏,自己也挑过戏班,是从小受申曲浸泡并喂大的艺人。
1941年上海沪剧社成立,申曲正式改称沪剧。上海沦陷后,为了混饭吃,文牧随戏班继续上庙台、进茶馆,有时到大户人家堂屋唱堂会戏,甚至在沪郊“白相人”聚赌处唱赌场戏。在战后的北新泾河浜,他见过全副武装的水中腐尸和狼藉满地的弹药;在嘉定县北桑庙,戏班正在一家三进头的瓦房堂屋里演唱,忽听人喊:“日本兵来了!”文牧和女演员连戏装也来不及脱,跳窗落荒而逃。
乱世江湖,戏班的足迹踏遍了奉城、青村、三官堂一带的茶馆,文牧在同三教九流打交道中阅尽世间乱象,也听人绘声绘色讲述一个叫傅春堂的人,用拾来的枪在剃头店里打死一个日本兵,拉起队伍打游击的故事。在日、伪、顽势力相互勾结又明争暗斗的复杂环境中,为了在夹缝中求生存,戏班不得不同爱唱申曲的汪伪团长勤务兵搞好关系,以保护团里女演员不吃大亏,也防止演出中道具和行头箱被砸坏。
文牧熟悉上海远、近郊的风土人情和民间习俗,对抗战初期日寇、汉奸、流氓、乡保长等各色人物也不陌生,当年也听说过青浦抗日游击队的故事,一度想创作一部反映淞沪抗日游击支队斗争生活的剧本。但一琢磨起剧中我军指战员的形象,他的眼前就一片茫然。
冥思苦想中,文牧把目光投向了沪剧团党总支书记、副团长陈荣兰。陈荣兰1946年入党。她先是在新四军浙东纵队织布厂担任文化教员,因参与演出话剧《流寇队长》调入政工队,后到1纵文工团,莱芜战役前开始饰演《白毛女》中喜儿的A角,新中国成立初期任第20军文工团团长,参加过抗美援朝。1953年9月,陈荣兰从部队转业回到上海,先是到上海市越剧团研究所工作,时间不长又调到上海人民沪剧团工作。1954年7月,陈荣兰任沪剧团副团长,不久又兼任了沪剧团党总支书记。文牧对陈荣兰讲了自己的创作设想,也讲了苦于不熟悉部队生活的困难,邀陈荣兰一起创作。一门心思抓现代戏创演的陈荣兰欣然同意,两人商定写一台暂名《淞沪抗日游击支队》的戏。陈荣兰还是战争年代那么一股风风火火的劲,加班加点写出了一个故事梗概和剧本提纲。
1958年9月,陈荣兰专程赴南京军区政治部宣传部,索阅有关“解放军30年征文”未定稿。《挺进在上海近郊》《夜袭浒墅关》《火烧虹桥机场》,走进高级将领笔下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世界,陈荣兰不禁心旷神怡。她如获至宝,将这些珍贵的回忆史料悉数收入囊中。
在宁期间,一天,陈荣兰与第20军的老战友崔左夫不期而遇。和平年代,在同一支部队共同经历过战争岁月的战友相逢,令人格外亲切和激动。他们谈了许多艰苦而难忘的往事,也谈了这些年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当崔左夫得知陈荣兰赴宁的使命后,主动给她提供了刚刚写好的《血染着的姓名》一文。这篇诞生于阳澄湖畔,以江南水乡特有的旖旎风情和精致呈现,展示了抗日战争时期全新的革命武装斗争画卷的纪实文学,立刻紧紧地攫住了陈荣兰的眼睛。她当即表示:“这篇东西有不少传奇色彩,我带回去请团里编剧组看看,他们肯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