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旗袍才是酒会利器

　　皮埃尔的老朋友，在领事馆工作的维克多邀请他一起参加酒会，皮埃尔自然没忘记带上姗德拉。进入大厅，姗德拉只觉眼前所见不是灰色就是黑色，好像只有这两种颜色才能体现高雅格调。鼻子却遭到了狂轰滥炸，秘密就在这里，简单色彩下却包含着丰富的香水气味，争奇斗艳，极尽所能。

　　姗德拉被这场气味战争驱逐出局，但她成功地在视觉上将自己与他人区别开来。不知从何时起，姗德拉喜欢上了旗袍，也许她典型的中国女人身材适合穿旗袍吧。今天她就穿着一条土土的、粗粗的、酷酷的蓝印花布旗袍站在一群鬓香云影、袒胸露背的时髦男女中，遗世独立，又鹤立鸡群。事实上，随着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国际时尚界逐渐流行起了“中国风”。姗德拉此刻非常自信，因为这身蓝色被称为“China Blue”（中国蓝）。

　　皮埃尔和维克多不知去哪里跟人交流了。一个黑人端着酒杯左顾右盼，然后竟然直奔姗德拉而来。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烂一笑：“A nice dress.What’s your color today?”（很漂亮的裙子，你今天的颜色是什么？）

　　姗德拉一呆，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是啥颜色。正犹豫着，皮埃尔适时地过来解围：“We are fine.Thanks!”（我们很好，谢谢！）黑人的一口白牙又闪耀了一回，走开了。皮埃尔轻抚她的背，低声耳语：“这是一种特殊的问候语。他并不是真的问你什么颜色，而是问今天怎么样？相当于‘How are you today?’”

　　哦——姗德拉算是开了眼界，居然有这么奇葩的问候！她一向自诩见多识广，除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握手礼，还有温文尔雅的东方鞠躬礼、抱拳礼，彬彬有礼的欧式古典吻手礼；现代社交大胆些的，自然是法国式贴面礼，以及更豪放的狗熊式拥抱礼；更离奇的礼节，还有非洲部落的碰鼻礼……可是现在，她深感自己孤陋寡闻，连礼仪都染上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她都无法判定选哪款才合适。幸好皮埃尔来得及时，否则她肯定会出丑。

　　皮埃尔又看到认识的人走开了。她长舒一口气，走到酒水台那边，对服务人员说：“请给我一杯巴黎水。”现在，她已经喝惯了这种绿色玻璃瓶装的矿泉水，里面奔腾的气泡据说来自海底火山，拥有丰富的矿物质，还自带美容养颜功效。

　　“好的。您的声音真性感！”那位栗色头发的帅哥真诚地赞美道。

　　姗德拉差点一个趔趄，握紧手中的水晶杯。老外一向喜欢奉承人，皮埃尔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姗德拉总结出他最常用的赞美是Elegant（优雅）；而一般段位的老外，除了“beautiful”（美丽）、“sweet”（可爱）等常用词汇，他们奉承的最高境界是说“您很性感”。如果你穿了件很得体的衣服，长得又过得去，他们会毫不吝啬地奉送你“性感”的美称；如果你有一副好嗓门，他们会赞扬“你的声音非常性感”。这并非他对你有什么邪念，因为这种话就冠冕堂皇地出现在各种高级聚会上。

　　这时，姗德拉看见皮埃尔向她招手，便走了过去。正与皮埃尔一起说话的人中有一对父子，他们说的英语带着浓重口音。姗德拉一听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印度人，因为印度人一般都会说英语，只是这英语被打上了强烈的民族风。语言不是问题，让姗德拉感到难受的是，老子与儿子都叫“singer”（辛格），在直呼其名以示亲近的英语习惯里根本无法区分。姗德拉眼睛转了几圈，独创出一门绝学：称呼儿子为“辛格”，而称呼老子为“辛格先生”。“交谈小组”似乎都觉得这样的称呼很有趣，纷纷如法炮制。辛格父子也大为开心。

　　老辛格冷不丁地问她：“Where is your balance?”姗德拉想了半天没明白这句话是啥意思。balance可以译为“平衡”“结账”等等，可是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不得要领，只好老老实实说：“sorry,I don’t know.”

　　老辛格瞪大眼睛望着她，一脸莫名惊诧。小辛格见状马上对她解释道：他是问你父母在哪儿？唉。姗德拉再不敢轻易开口。

　　小辛格聊得高兴，就想跟姗德拉交个朋友，临走前殷勤地给她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生怕她没看清楚，又很认真地读给她听，不过把6念为“Sex”，把9念成“night”的口音着实让姗德拉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