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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言道:风过留声,雁过留痕。生活是偶然事件的集合体,抑或可说正是无数大小事件的痕迹构建了可以视之一体的生活轨迹。我的存在本身即能反照我的经历与得失。那些主观上被认定无意义的事件,实则都在精神层面留下了刀砍斧削的痕迹。
我本以为军训这短短半余月在我的生命里会像大海中偶然浮现的泡沫,一瞬而逝,了无影踪。而事实上,当我从绿色军装里脱身,潜入新的学习生活,我才感受到这段时光的力量。正所谓“润物细无声”,它在我还来不及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些点点滴滴与角角落落改变了我。
印象里自己大概是某种精神软体动物,长久以来一直以柔软怯懦的面目出现,甚至我自己也觉得难以应对很多事——大概不能吃苦,因为怕累;大概不能早起,因为要睡;大概不能被晒,因为怕黑;大概不会领导,因为怕错。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当我真的面对这些让我害怕的境况,我竟尚有余裕保持一副闲暇面孔,不可不称为意外之喜——我所有的毕竟较我所知的更多。
作为一个衣食有依、生活无忧的新生代人,我却对一切充满迷茫,我知道的越多则触碰到的未知面更多。便如长夜举火,照得亮周遭方寸之地,却难以洞明世界。这使我感到不安,前路未定,长途漫漫,这是精神意义上的黑夜,意识里的饿鬼道。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里,焦躁的情绪会间歇性地吞没我,有窒息的感觉和难耐的饥渴感,无法解决,不以时计。所以这次军训有一个非常珍贵的收获,即在这种高强度、机械化的集训生活后期,我反而少有地感受到了内心的平静。大抵是在摒弃了无谓怨怼的心情后浮出水面的成果。这种感觉不大好言传,类似一种客观态度,即能够从当事的自身情绪中剥离地审视环境、体会世界、细察自我。由于这一体会是一种脱离了尴尬、恐惧、紧张等等我所畏惧情绪的旁观过程,是以能够一定程度上帮助我面对很多艰难的事。
其实比起这种平和心境而言,所谓的集体意识、团结能力、领导力等等皆为次要。人之精神有“体”、“用”二分,前者为一切之根本,如水源山基,是世界构成的中轴与基本规律;后者为根本精神外化之展现,显现为诸般才能。两者相辅相成,是循盈科而后进之理,由体而生用,又由用之入世而完善精神体,如此成为我所理解的入世之修行。若在基本规则的领悟上未曾有得,又强要追求才干,则未免或是如镜花水月皆为妄念,或是在十丈软红中难以自持,堕入歧途。世上诸般因缘因果纠缠,如果无法保持心境澄明,则人已殆矣。人认识世界的手段中有一者为感知,即通过实践来体察,从而领悟。这次军训便是一次生命的实践,即非要练得人不动脑筋地一味服从,也非为了纯粹将学生搞得皮糙肉厚与非洲朋友在肤色上统一战线,实则是给我一个沉浸式的体验机会。这让我能够更加洞明地审视自己:我长于何处、短于何处、我在意什么、我的边界又在哪里……这一内审的过程让我得以滤清很多杂质,比如对自身存在的过渡在意、无处不在的无谓“耻感”、事前无意义的畏畏缩缩等等。所以当我能够按照标准呼喊番号、当我能够自如地切换班长与同学的角色身份、当我能够在两个连的众目睽睽之下表演节目时,我清晰地感受到有一些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扑啦啦地离开了,又有一种新的力量涌入。我不再为了不必要的琐事惊怒忧惧,又可以说,很多原先的“大事”都可被我重新划入“琐事”的范畴。它们不会是我生活的重心,我的生命不落足于此处。我知道我可以完成更多事、到更远的地方、看更广阔的天地。我还年轻,所以我有追逐真理与智慧的资本与勇气,又有什么值得我畏惧?
这是我获得平静的过程,因为真正的目标浮现在我的眼前,而生命的意义体现为动态追逐的过程,我不需要成为力量或智慧的保管者,但我会是永不止步的追逐者与守卫者。也许我现在不够水准,但我确信今日之我胜于昨日之我,而明日之我又可踏上新的征程。
最后用我学到的一句歌词作结:“听吧!新征程的号角吹响——”
这是军训给我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