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读哈金新长篇《南京安魂曲》,同时手头还有一份刊有哈金长篇访谈的报纸,参照来读可了解哈金创作这部作品的初衷和历程。
哈金何许人也?最先我是从一位加拿大华裔作家那里知道了他的写作在美国的影响力,现在我从媒体和书籍的介绍中知道了他更为详尽的情况。他是喝中国母亲的乳汁和吃中国的五谷长大的中国人,上世纪50年代生于东北,毕业于黑龙江大学英语系,于山东大学取得美国文学硕士学位,80年代赴美攻读博士学位,现为美国波士顿大学英语系教授,著有《等待》等长篇小说6部、短篇小说集4部,还有诗集等,其作品在美国主流社会广获好评,曾获美国国家图书奖等诸多奖项,被誉为“美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华裔作家”。余华在为其《南京安魂曲》中文版写的引言中称其“早已是享誉世界的作家了”。
据介绍,这部反映南京大屠杀的长篇小说《南京安魂曲》,他前后修改了不下40遍。他的其他作品也都要经历数十遍打磨。哈金自称这本书“我曾经放弃过两次,写不动了,可后来又不甘心,又重新做起。有一回我做了个梦,我太太生了个小女孩,那个孩子的脸是明妮·魏特林(《南京安魂曲》主人翁)的脸,所以我觉得那是个启示——这本书死活得写出来。这是民族经验,我写的是民族的苦难和耻辱。”从他的夫子自道中,可以想见哈金写作这部书付出的艰辛。大概用“呕心沥血”来描述是不为过的。当然每位作家写作过程不尽相同,也许有这样的天才作家,他们神思飞扬,一挥而就,不需要再反复修改和打磨。不过这样的作家要属凝天地之气的“精灵”,人世间是极少的。伟大如曹雪芹,也经历了“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艰辛创作历程;如鲁迅,也得“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
不过最使我深受触动的还不是哈金在写作中的近乎苛刻的严谨和虔诚,而是他面对批评的态度。哈金不讳言这部书出版后,《纽约时报》等一些美国重要报纸杂志给了好评,但也有几篇评论把这本书说得“一无是处”。《等待》是奠定哈金在美国主流文学界的第一本书,哈金称,虽然这本书后来获美国图书奖和福克纳奖,但“一开始出来恶评也很多。”当哈金用完全平和的语调谈对他作品的“恶评”时,我们钦佩于他的胸怀和气度,在他或许却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在他那里有争议、有交锋才是正常的,所谓“一致好评”反倒是不正常的。好作品往往也就在争议中彰显它的优秀品质。
遗憾的是,有些中国作家已经完全听不进逆耳之言了,更不用说面对把自己作品说得“一无是处”的“恶评”了。他们长期沉醉在如潮的好评中,习惯了被炫目而虚幻的光环所笼罩——尽管那一篇篇刊在核心期刊的“好评”文章,除了成为教授们评职称的学术成果,在普通读者中几乎无人问津。看看媒体上的那些好话连篇的书评,有几篇能让人读完?
有的作家之所以恐惧批评,其实质皆因他们是文坛中人,而非文学中人。文坛中纠结着人际、席位、功利,而文学则需要宁静、寂寞、尊严、孤独、高贵。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场域,有着不一样的气场。它们在有的人身上可以融合,在有的人身上无法融合。有的人只是把文学当作进入文坛,获取某些利益的路径和工具而已。
哈金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我们的浮躁、虚弱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