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从报上获悉：歌唱家戚长伟宝刀不老，重上舞台献艺，深受观众欢迎，云云。

　　戚长伟先生早年就读于沪江大学，上世纪60年代初已成为沪上著名的歌唱家。“文革”以后，他着重声乐研修，并长期从事声乐教授工作，在培育造就音乐人才方面有着非凡业绩。40多年前，我与戚长伟先生曾有过一段难忘的交往。

　　“文革”初期，我刚二十出头，在厂里当一名机修工。有一次厂领导在大会上宣布：明天上海合唱团将有部分成员下放到我单位工作学习，其中有戚长伟、靳小才、蔡炳才……我平时喜欢听歌，对这些歌唱家仰慕已久，听了这个消息，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戚长伟先生恰恰安排在我工作的机修部门。记得那天，领导带着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来到我们车间，向大家介绍说，他就是上海合唱团的戚长伟同志。我见戚先生肤色白皙，高高的个子，虽然当时他头戴一顶军帽，但看上去仍是个十足的白面书生。

　　那时戚先生也只有三十出头，而且性格开朗，十分平易近人，因此我俩很快就热络起来。记得，有次开小组会，我缠着要他唱歌，于是他轻轻地唱了一首。唱罢，我说你唱得太低了。他听了吃惊地说：“我唱得低吗？已经唱到 C调了。” 我急忙更正说是声音唱得太轻——你看，跟音乐家说话也要有专业知识的。接着，在大家再次要求下，他索性站起身来，放声高歌了一曲《我为祖国献石油》，引得满堂喝彩。

　　当天回家，我将戚长伟在我们车间唱歌的事讲给一位邻居听，这位邻居嗓子很好，平时酷爱唱歌。不料他听后就执意要我设法让他与戚长伟见上一面，想当面求教。

　　第二天，我斗胆向戚先生提及此事。没想到戚长伟听后，就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一天下班后，戚长伟先生就随我到家中去。那天还有好几位爱好唱歌的同事一起去。由于是事先约好的，我那位邻居已特邀一位手风琴手在我家等候。出人意料的是，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家里竟来了许多不速之客（都是街坊邻里），把我家那间只有15平方米的房间挤得满满的。见我又带来一群同事，街坊邻里只好知趣地撤到房间前的大阳台上，隔着门窗站着看了。

　　我稍作介绍后，先请我厂的一位歌唱爱好者以一首《翻身农奴把歌唱》作为开场。接着，我邻居以他最得意的一曲男高音《走上高高的兴安岭》接唱，然后在戚先生的指点下，他又唱了五六首歌曲。最后，戚长伟先生在二三十位歌迷的狂热要求下，接连唱了近十首歌曲方才罢休。他那独具特色的美声男高音，音色动人、歌声嘹亮、声情并茂、魅力四溢，大家听得如醉如痴，直呼过瘾。

　　时间过得飞快，天色已暗，这时阳台上的邻居突然发现，楼下大街上竟聚集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他们也正在仰面侧耳聆听这场别开生面的“家庭演唱会”呢！

　　因为事先没想到会搞到这么晚，我母亲临时决定下面条来招待客人。幸好那天家里有现成的红烧肉，于是在我母亲的热情挽留下，戚长伟先生及客人们品尝了母亲掌勺的红烧大肉面。没想到还引起了戚先生的误会——第二天上班，他遇见我就问：“昨天是你生日吗？”我说：“非也。”

　　没过多少日子，歌唱家们奉命回团去“闹革命”了。那年岁末的一天下午，我搞到几套精美的年历片特意送往戚长伟家。由于我是不告而至，因此戚先生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帽前来开门。见面后他连声说不好意思，正在修车。我见客堂墙边设有一张装着“六寸台虎钳”的钳桌台，台上放着榔头、铁锯、旋凿等工具，桌旁停放着一辆摩托车。真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歌唱家竟还有修理摩托车的技能。

　　岁月悠悠。多少年了，戚长伟先生的歌声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特别是他那首声情并茂的《过雪山草地》：雪皑皑，野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红军都是钢铁汉，千锤百炼不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