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26年前,我所教的一批学生至今还没忘记我,更没想到,我偶尔发表在报刊上的一些稿件,有不少被他们看到并且被保存下来:“赵老师,你的这些文章,连我的孩子都看了呢!”
我有点傻眼了。都说师生最是情深,可我怎能料到,这些学生在趟过一段漫长的岁月之河后,依然把我捧作手心里的宝呢?
1982年,我从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市郊最北部的一所乡村中学教了八年书,其间曾担任过一届班主任,而这次邀请我参加同学聚会的,就是这批学生。
聚会的通知是当年的班长告诉我的。两星期前,她意外地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让我一阵惊喜,可谁知到了聚会这一天,面对大家热情洋溢的叫唤时,我却慌了神——岁月并非无痕,当年的青涩少年花季姑娘如今早已羽翼丰满,让我无法一一辨认出来!
好在,昔日的情感很快回归。有人打开了音响,一首《东风破》不期而起,让我们油然回想起那道名副其实的“篱笆墙”内外的情景。当年,我们的学校只有两排简陋的教室,一块高低不平的操场。破败的校门前是条煤渣路,两侧除了零星的农舍、店铺外,竟然还有一个杀猪作坊,上课时不时有一阵阵“嗷嗷”的猪叫声传到教室里来。但是,这里的老师特别淳厚朴实。他们绝大多数是本乡人,许多老师家里还有“责任田”,农忙时需要帮衬着家人一起收割、插秧,裤管上常常沾着泥巴。但是,再忙再累,他们从来不会拉下一节课。那时的学生也特别刻苦,因为这些农家孩子明白,那时只有奋力拼搏,埋头苦读,才能“考出农门”,改变自己的命运啊!清晨书声朗朗,深夜挑灯苦读,于是俨然成为这所乡村学校里的一道经久不变的风景。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教学相长”的渊源,我的这批学生如今各有出息,其中有9个学生借助“地理优势”,齐刷刷地从农家子女变身为宝钢员工,更是应了农家那句“草窝里飞出金凤凰”的谚语了。
我们的话题慢慢转到各自的现状上来,气氛轻松欢快。在派出所当民警的小斌皮肤黑黑的,头发稀疏,额头成了“荒坡”。同学们说他身胚像泥水匠,脑袋像教授,而他自嘲道,我这是典型的“文武兵”;敦实的小周现在是市区一所中学的教导主任,说起当今的教育,眉飞色舞,爱恨交加;憨厚的小许是宝钢轧钢车间工人,话特别少,大家说他,你怎么还是个“闷葫芦”哇?他“嘿嘿”一笑:“你以为轧钢是演讲,用得着哇啦哇啦讲话啊!”
此话妙矣——轧钢不是演讲,人生又岂可浮夸!人生只是一段旅途,深深浅浅之间,唯靠自己一步步地走过。
感谢我的学生邀请我参加他们的聚会,他们让我有机会重新回忆起当年的岁月,因为有了这样一段岁月,我才不至于在今天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愿意还做一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