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人艺我工作20年了,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演员。回想起20年前,一辆130卡车从中戏拉了一大车行李,也带回了我们表87班的十个同学。一眨眼20年过去了,应该说我们真正走上社会,开始长大成人就是从北京人艺开始的。
古话说男人四十不惑,我现在的状态是大惑。惑得一塌糊涂,只是装明白。我觉得核心问题就是还不够勇敢。比如我儿子学游泳,每天我都陪他在澡盆里憋气,可一到游泳池他就是不敢。我说,儿子,你勇敢一点。可是说这句话的同时我也在反问自己:勇敢是什么?
目前,从成绩上《鸟人》《窝头会馆》是剧院出演的作品中分量最重的两部戏,对我这个年龄应该是出这种水平作品的时候。但现在去谈成绩是一件很无趣的事。第一,我觉得不算成绩,这就像我前些天初学吉他一样,练习《爱的罗曼丝》,学会第一段感觉已经进入状态,一晚上甚至可以弹上几十遍,直到把第二段和整个曲子弹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问题太大了。比如音的连续性,节奏的明暗,手指的技法等等,还是什么都不会,只了解皮毛而已。这也像演《窝头》和《鸟人》一样,《窝头》离我这么“近”,我还是觉得不行,不行在哪儿呢?关键是头脑没有一个真正的革新,所谓的“革新”,就是“肃清”和“回归”。我们需要肃清所有老师教给的东西、观念,因为它会时刻指挥着你。比如演《鸟人》时,我非常不满意,我的心、我的观念一直在影响着自己。
记得当年林连昆老师演话剧《鸟人》正是他舞台的巅峰时刻,实在是演得太好了。林连昆老师动人的事太多了。那会儿演《北京大爷》的时候,晚上七点半开演的戏,林老师四点就开始化妆了。台上呼风唤雨的演,一下后台立马过来两大夫专门照顾他。现在我排《鸟人》,几次做梦都梦到林老师。林老师给我的印象是他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表演机会,对我的影响根深蒂固。
濮哥曾说,演戏对他是“一种心灵上的救赎”,我想对我也是。他演《哈姆雷特1990》,我两次看得热泪长流,在剧场我直掩饰,可是还是被林兆华导演看见,他奇怪地问我:“你哭什么?这戏哭什么?”当然我不是为哈姆雷特死了爹而伤心,我是真被濮存昕和林兆华感动了。濮哥已经不像我20年前刚认识他那时那么纤细了,他已经完全是个老爷们儿了,他把他的感受整个带到舞台上,在影响着我。而大导上台的时候,就像个佝偻着背的老英雄。我羡慕他们现在还有这么大的创作热情和控制能力,我希望我生命中也有那么一天,而且是在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