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视,照字面的解释是不平等地看待别人。在我读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歧视是公开的,而且还很受鼓励。出身不好,在人生的各种关键时刻就会被另眼相看;某人有问题,人人理所当然地避而远之,只有大批判、来运动时才被关注。
那个时代,讲究属于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所以,讲究的人自然也被歧视,以致这样的人几近绝迹,大家好像特意都摆出一副粗糙的模样,似乎这才是“优秀品质”。去农村劳动,中午吃饭在地头,刚刚抓过大粪的手直接伸向贴饼子,还受到黑板报的表扬,说这是“不怕脏”,而水渠就在附近,如果谁刻意跑去洗洗手,肯定被歧视。不过,歧视这个词当时的使用频率并不高,大概歧视过于普遍,说出来就等于自己形容自己了。
近些年,在舆论里,大家对歧视都很歧视,哪里有了歧视,立刻可以作为新闻传遍网络,然后人人口诛笔伐。其实,歧视常常就在我们自己的心里,只不过有的时候比较隐蔽,有的时候没藏住,就冒了出来。马路上开破车便宜车的,基本被歧视;在重要场合、乘公交、骑自行车、走路来的,想不被歧视都不行;在消费场所,不敢高消费或者不能高消费的,也往往被歧视。当然,假如开好车的、敢于高消费的一旦出了事情,也享有同样的待遇,宝马车、富二代、住豪宅,都会在事件中特意被拔出来加以歧视。
歧视,究竟是贬义词还是非褒非贬的中性词,我也一直存有疑惑。因为有些事情被歧视未必就不好,甚至还有正面的作用。在香港地区、新加坡,随地吐痰、当街打赤膊、高声喧哗,即便不被罚款,也会受到强烈歧视,于是,这样的事情少而又少。我曾经在香港的一家茶餐厅看见邻座的一位中年食客的脚离开了鞋子,正准备伸出来,当他发现我的目光后,立即将脚缩了回去,那惭愧、惶恐的眼神我至今难忘。可是,假如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四周的人又都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或者想歧视的人寡不敌众,被歧视的人又占多数,那黏痰、光膀子、大嗓门就不能不成为主流。10年前我站在马路边等斑马线上的红绿灯,曾被一位好心的交警询问,您有事吗?我红着脸,赶紧说没事,然后一头闯了过去。如今过马路时坚持等过街灯的,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不能算多数,那些不等的心里是否歧视那些等的,管他们叫傻冒,我不知道。但是,拐弯的汽车歧视过街的行人却是事实。他们不但要抢在你的前面,挡住行人的去路,万一没抢过去,还会对着行人猛按一通喇叭,好像人让车天经地义,车让人违法违规呢。
面对陋习丑行,不能不加以歧视,否则,久而久之,他们就美丑不分,黑白颠倒,还以为自己美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