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夏天,我在短篇小说《女贞树的气息》里有一段是这样写的:“……最后的一点晚光挂在女贞树的后面。等夜色完全降临之后,女贞树特有的苦涩的香会更加浓郁。前两年,在这一片那么多的楼盘中,邱沐雨对父母说,就买这家嘛。在她列举了楼层、户型、朝向、物管和周边环境等诸如好处之后,父母听从了她。其实,她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小区遍植女贞。现在,齐着她位于二楼的房间外,就是一棵女贞树,那种苦涩的香味总是往她的房间里蔓延……”
邱沐雨是小说主人公,一个性格清淡但有点拧巴、总是口不对心的女孩儿,所以我设计她喜欢又浓又闷的女贞香。我周围有朋友就特别喜欢这种花香。
我自己一直不太喜欢女贞香。香花里面,玫瑰、茉莉、米兰、腊梅、水仙等淡香当然是喜欢的,浓香型的比如百合、黄果兰、栀子等,我也很喜欢。至于说更淡的兰草,那香气太飘渺太隐约了,我基本上捕捉不到,也就无从感受了。
女贞香在我来说,除了浓之外,还多了一个闷,太有重量了,花开时节径直压过来,让人没处藏没处躲。但在成都,女贞是最为常见的行道树和庭院植物,到了初夏,米粒一般的小花簇拥而成的一蓬一蓬的白花,就像雪一样地绽发在枝头;而那种特有的浓香,也成了初夏的一个标志。如果说淡淡的花香是渗透、浓浓的花香是弥漫的话,那么女贞香我只能用“熏”这个词,浓厚又尖锐,很有攻击性。
前些天,在早上遛狗途中,经过一丛开满了花的灌木,浓香扑鼻。想,又是女贞;再一想,不对啊,女贞是乔木啊。越想越不对,突然间对自以为挺熟悉的这种植物感到迷糊了。我用手机拍下这丛花,放到微博上,请教植物达人们。
微博上喜欢植物的人很多,也不乏高手,更多的是像我这样的菜鸟。有人说,丁香,肯定是丁香。丁香派的人有的说是毛叶丁香,有的说是暴马丁香。当然不是丁香,但这话并非完全不靠谱,因为丁香和女贞的花和叶都很像,看照片容易混淆。
还有人上来说,有人赌咒发誓地告诉她这是米兰。这个就错得太离谱了。
经各方意见综合后,我确定这的确是女贞。女贞有灌木和乔木两种,都开这样的白花,都这样浓香。我平时少见灌木女贞,常见乔木女贞,所以一时迷糊了。
在成都,女贞这个学名很少被人说起,它被称为“爆虼蚤”。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呢?有一说是爆虼蚤原是贵州地区土家族、布依族的过年习俗,将女贞的枝叶捆夹在稻草中点燃,就会有如同鞭炮一样的噼里啪啦的炸响。女贞到了三四月的时候,枝干上会生出一种蜡虫,蜡虫长成之前在一种叫做“没石子”的软囊之内。在蜡虫破囊而出之前,人们取下没石子,装包(一包大约200克左右,这一包旧时需耗银半两至一两)。买了蜡虫后的农人,用桐叶把没石子包好悬挂在蜡树上,一棵树大概悬挂二三十包。之后蜡虫成熟,破没石子而出,爬到蜡树的枝叶上,分泌出厚厚的蜡液。待蜡虫死后,人们取下裹满了蜡液的蜡树枝叶,熬练后制成白蜡。据说,古时四川白蜡是全中国最好的,还出口欧洲呢。
我微博上贴的那丛灌木女贞的帖子一直陆续有人上来说话。前两天,我看到一个说法,说是“正确答案:小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