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达维和苏拉与上海擦肩而过。没有大风大雨,倒是天空变得特别蓝,空气特别轻。那几天,我们恰好在崇明。本来,每天傍晚去田间散步就是我们的“夏日午茶”,台风过后,这样的散步更心旷神怡了。
小区东北面是大片农田,一望无际,一直延伸到长江边北湖前,可以看到长江边的风力发电扇。这是受保护的良田,原先属于东风农场和长江农场。
2003年我们来此落户,跟崇明县政府竖在北沿公路上的那块“保护农田”的大牌子多少有点关系。后来,我常跟朋友吹嘘,说这片田野很像俄罗斯原野,在上海郊区乃至整个江南一带都很少见到。老伯伯每次都不忘跟进讽刺一番,说是“女人习惯性的夸张”。
其实,喜欢在空旷的田野散步,并不分男女。当地人晚饭吃得早,傍晚5点多钟,正是他们的晚饭时间。公路上人少车少,田间更是空荡荡、静悄悄,只有白鹭时不时被我们的脚步声惊扰,从水渠小河里蹿向天空,翅膀发出扑棱棱的扇动声。
河水在脚边流淌,芦苇在身边摇曳。一排排的白杨树和松树林带纵横交叉,农田被分成了棋盘格,除了零星的打谷场和水渠机房,这里几乎看不到村落。
蓝天白云下的田野被层次分明、深浅不一的绿所覆盖。那是一种满视野的绿。大片大片的稻穗随风如波浪起伏,它们是浅浅的绿;深绿色的是农民点种的大豆,一条条地镶嵌在田边路旁;透着阳光的小银杏树全身裹着透明的、带着金黄的绿色,高大的松树枝繁叶茂,那是浓浓的墨绿色,大咧咧地一直延伸到天边远方。
往农田深处走半小时,有一片早年农场连队的旧址,住着一些安徽来的农民。破旧的房子、凌乱晾晒的衣裤、品种杂乱的菜地,让这一片偏僻、远离人群的地方有了浓重的生活气息。打谷场旁,一只半大不大的黄狗端坐在田埂中央,远远地竖着耳朵,和我们面对面。我们越走越近,狭路相逢肯定难免,黄狗一动不动,端坐依旧。这反而暴露了它内心的慌张。丑丑跟我们相伴14年,教给我不少东西,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我对狗们的心思有一些了解。
一般来说,跟陌生人相遇,在中国,自尊心再强的狗都得选择保命。因为中国人对生活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的狗类究竟有多少善意,是吃是揍,狗们大多缺乏信心。
果然不出所料,端坐田埂中央的黄狗缓缓起身了,缓缓打量我们一眼,然后缓缓地迈开碎步,走向路边的庄稼丛。它装模作样,故作镇定,“给你们让出道,不是怕你们,而是懒得跟你们打交道”。它极力维护自己的自尊心,让我心怀愧意。
再前面是一群在田间散步的鸡,半大不大,没心没肺,智商低,情商高,见了我们就像没见一样,扇翅膀撒欢的,伸懒腰的,找吃食的,享受泥土浴打滚刨地的,根本视我们为无物……
什么时候,中国的狗也能像鸡一样没心没肺,像我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那些流浪狗一样,懒洋洋地随地打盹,当路横卧,我想,无论对狗对人,都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