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头仁祖
这高档白酒好就好在不闹头伤人,回家时书春、大头两人的舌头都有些打卷,到家后一个热水澡冲洗下来,竟然都是神清气爽。两人都有一肚皮的话要问要提,却都躺在床上默默地等着对方开口。分别了近四十年蓦然重逢,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了好长一阵,书春终于打破沉寂问:“这些年怎么走过来的?”
大头红红地亮了下香烟火回答:“服刑时总以为出来这天是我的出头之日,一切可以从头开始,没想到出来后精神更加痛苦。服刑时大家都是囚犯没有身份差别,回来后马上不同,大家把我看做流氓恶棍社会垃圾,受到的伤害真是一个月也讲不完啊!”
大头有点沙哑地告诉:“队里把我的绰号改成了‘闷炮’,意思是不要看我整天整月闷声不响,总有一天又要闹出天大的案子,一个个躲得老远老远,就怕哪天受到牵连。”
书春用力地点了点脑袋,他对这样的处境有着切肤之痛。插队时自己这个特务子女遭受过四年多的非人待遇,精神摧残痛彻骨髓!
大头又闷闷地倾吐:“那时我天天告诉自己要向你学习,咬紧牙关坚决挺住!当时你也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前途在哪里,可是你决不屈服天天自学到深更半夜。队里直到现在都拿你教育孩子,我大头死也不能灰心丧气!”书春听得十分愕然,想不到自己当年的那番苦斗对大头和队里人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我看大家都不想留在农村服侍土地,就把大家不想种的土地承接下来。种了几年看死种粮食不赚钞票,于是改种花菜。种花菜虽然可以解决损耗保鲜,找不到买家同样要烂在地里,我就跑全国寻找市场,终于在山东签下了合同!”
大头用膝盖碰了碰书春,看他醒着便接着告诉:“我平时雇人大种花菜,上市时兼做花菜收购,雇了车队送到山东,几年下来造了这幢楼房。后来看没有销路的农民实在可怜,钞票都让二道贩子赚了,想想为人一世造福一方,积善积德是做人的根本,就创办了花菜协会和大家一起致富。”大头说得兴奋起来,下床点上一支中华深深地吸了一口踱着小步说:“大家看花菜的销路越来越大,抢着入会扩大种植,今年的销量至少要增加20%。我这个会长被评为优秀行业带头人,劳动模范,日子越过越红火!”大头用力地亮了下烟火,等到从鼻孔里徐徐喷出,坐到床上推推书春说:“我就这些鸡毛蒜皮,该你了。”“你还留着不少事呢,”书春驱散着烟雾问,“为什么夫妻分开睡呀?”“根美怎么说的?”大头瞪大眼睛审着书春问。“她很痛苦,担心这个家可能要散。”
“她有我痛苦吗?”大头嗖地跳到地下发恨,“她廿一岁开始享受男人,我是几岁开始的?只享受了几年?老实告诉你六年都不到!”大头指着斜对面根美的房间压小了嗓门愤愤地告诉:“我还在要女人的年纪。”
“为什么不带根美让上海的好医生看一看?她和我小姨子一样,很可能是甲状腺毛病。”“你少装什么大脉郎中(医生),大小医院跑了很多!”
“你老实告诉我,现在还喜欢根美吗?不能仅仅为了这个疏远根美。”
“怎么说呢?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被她弄得心都冷了。”大头搔搔脑袋坐到床上,凑近书春告诉说,“今朝向你和盘托出,根美不尽义务后我为了传宗接代,专门租了一个陕西女人,二十六岁。”
“你说什么?”“租了个陕西岁女人帮我生儿子。要是女的打胎做掉付她5万,要是男的付她10万再加5万吃奶钞票,打胎、生孩子费用由我负责。”“你这浑蛋无法无天!这样可要吃官司的!”“亏你也是跑市面的,现在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只要大家两厢情愿,家里人又不吵不闹,根本没人管你!”大头说得唾沫飞溅。“可是根美能同意把孩子领回来吗?怎么向她解释呀?”“到时候一口咬定出差时在车站拾到的。”
书春不禁一阵愕然。现在的大头尽管西装革履住洋房坐轿车,骨子里仍然是个传统的农民,缺乏综合素质和法律意识,把女人和生养孩子这样的大事竟然当作商品对待!这样的金钱主义思潮泛滥成灾,实在令人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