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访法国,第一行程是要实现未了的夙愿。
前年游览巴黎的最后景点是先贤祠。先贤祠位于塞纳河左岸的拉丁区,于1917年建成。1885年,当法国人民喜爱的维克多·雨果的灵柩移入之后,这儿就由教堂改为专葬对国家有杰出贡献的伟人,共有72位对法兰西作出非凡贡献的人享有这一殊荣。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进入地宫,拜谒了共处一室的3位文学巨匠的石棺:中间是大仲马,左侧为雨果,右侧是左拉。真没想到他们的墓室和棺木会如此简朴。一想到先贤祠正面门廊22根圆柱上方镌刻的“伟人们,祖国感谢你们”的铭文,顿时产生了一种庄严肃穆的神圣感。
从先贤祠出来,不免颇感遗憾。雨果和大仲马是法国19世纪浪漫主义的两座高峰,然而,与他俩并列的欧洲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高峰——巴尔扎克,他葬在何处?听闻他长眠于拉雪兹神父公墓,真想前往聊表一个异国读者对他的崇敬之情,苦于旅程将止而不能成行。
终于进入了拉雪兹神父公墓。沿着浓荫下比小径还要宽阔的弹咯路走去,只见路边林间遍布风格各异的墓殿堂塔和墓碑雕塑,有的高大豪华,有的低矮简陋,凡是被鲜花所簇拥的墓地,无疑都是不朽的安息者。莫里哀、都德、肖邦,写《追忆似水年华》的普罗斯特……都长眠于此,每一块墓碑、每一尊雕像或墓志铭,都可诠释一个故事、一个传说、一段历史或一缕寄托……
公墓正门不远处的路口,我惊喜地发现了高高基石上巴尔扎克的青铜像。他披着微鬈的长发,脸带微笑,以洞察人间一切悲喜的睿智举目凝视远方;基石下方的大理石石雕是一本厚厚打开的书,书写着法文“人间喜剧”,页面上还搁置着一支鹅毛笔。他仅仅活了51岁,写了91部作品,雨果说,“他一生是短促的,然而也是饱满的,作品比岁月还多。”墓地十分简朴,占地极小,半围着颇具19世纪风格的铁栅栏。碑前放着用鲜花扎成的形同凯旋门的花环,缎带上写着:肉体消失了,灵魂凯旋了。凭吊者以此表示对先哲的敬意和缅怀,不禁使我想起了雨果在《巴尔扎克之死》中的一段话:“内政部长巴罗什前来参加葬礼。在教堂里他坐在我旁边,追思台前,他不时同我交谈。他对我说:这是一个杰出的人。我对他说:这是一个天才。”送葬时,雨果走在灵柩前头的右边,手执灵衣的一根银色流苏。大仲马在另一边。落葬时,雨果深情地说:“今天,人民哀悼一位天才之死,国家哀悼一位天才之死……生前凡是天才的人,死后就不可能不化作灵魂……在他进入坟墓的这一天,他同时也步入了荣誉的宫殿。”这一激情充溢的演说,穿越百年时空,如空谷足音,巴尔扎克虽然没有移灵先贤祠备极哀荣,但他的坟墓则成了精神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