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潮。许多往事就像沙滩上的贝壳,被潮水冲进海里,又被潮水冲上沙滩,而经过潮水打磨的贝壳在阳光下越发晶亮夺目,熠熠生辉。
记不清我是在什么时候爱上文学的,但我在文学道路上艰难跋涉中遇见的第一个老师便是伍显硕先生,最初就是在他的引导下我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那时我还在生产队里劳动,每天从早干到晚,总是干衣服出门,湿衣服回家。田里似乎总有干不完的农活。繁重的体力劳动虽然锻炼了我的躯体,但精神生活却一片空白。于是,我开始寻找各种书籍阅读,以此消除疲惫,使精神生活不断得到充实。
那年4月下旬的一天,县文化馆的张海云馆长通知我参加一个业余作者座谈会。在座谈会上,我认识了在界桥小学教音乐的赵克刚老师。交谈中我问他:
“你知道我们县里有谁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文学作品吗?”
他笑着回答:“有啊,二二四队子弟学校的伍显硕老师就在《上海文学》杂志发表过散文啊!”
由此让我便对伍显硕先生产生一种敬意,一种崇拜感。
第二天下午收工后,我戴着斗笠冒雨赶到县城,在二二四地质勘探队家属区一一打听,最后,我敲响了伍显硕先生的家门。
“伍老师在家吗?”
“我就是,找我有事吗?”
“我是界桥香山村的农民,我叫夏侯建,从小爱好文学,特意来拜您为师。”
眼前的伍显硕先生中等身材,戴一副金边眼镜,面容清癯,高颧骨,说话时带广东口音。随后他把我请进屋。
“听说您在《上海文学》发表过一篇散文——《祖国,幸福的源泉》,可以让我读一下吗?”
不一会儿,伍显硕先生从一只藤条箱里取出一本封面泛黄的《上海文学》杂志递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从目录中看到那个醒目的标题——《祖国,幸福的源泉》。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看完全文。作品语言优美,真实地描写了作者归国前在柬埔寨寄人篱下的艰苦生活。1959年秋,许多海外华侨从世界各国陆续回到祖国。辍学一年在街头擦皮鞋的伍显硕尝尽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决定离开柬埔寨前往上海继续求学。三年后,他考入武汉地质学院。就在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当天,他同时收到昔日女友莲娜从柬埔寨的来信。莲娜在信中痛苦地告诉他,由于病中的父亲濒临破产,她不得不嫁给一个年龄比她大20多岁的富人以拯救家业。望着信笺上被泪水洇开的字迹,伍显硕先生当晚奋笔疾书完成了散文——《祖国,幸福的源泉》的创作。一个星期后,作品在《解放日报》上见报,不久被《上海文学》转载。
伍显硕先生给我讲述了他创作这篇散文的经过,也对我谈了一些作品中运用的写作技巧。可以说,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位发表过作品的老师交谈,也是第一次当面聆听一位老师谈写作技巧。1980年,我在杂志上发表的短篇小说处女作——《怀念安源山》,则借鉴运用了伍显硕先生在散文《祖国,幸福的源泉》和他另一篇短篇小说《玉兰花》中的一些表现手法与写作技巧。
1990年,伍显硕先生从《百花洲》杂志看到我的中篇报告文学《吹尽狂沙始到金——廖沫沙在芳山》后,当即打电话表示祝贺。我知道他由衷感到欣喜,因为我的作品中也渗透着他的心血。
岁月荏苒,一晃30多年过去了。由于各种原因,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与伍显硕先生联系了,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我完成一篇作品时,当年他对我耳提面命的情景便会浮现在眼前。我多么想能再有机会和他一起畅谈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