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容易吸引怪男人和怪女人,也许我有点古怪的缘故。
最近老跟我在一起的女人就特怪,她是一个资深律师,曾经创办陆通律师事务所。1983年就开始做律师。可是她现在却经常涉足油画和行为艺术,观念摄影,并且设计了很多精美的房子,在山上盖的别墅里还有私人电影院和篮球场,电影院常年播放她最爱的《西伯利亚情人》,为什么说她是艺术家?作品做出来后,她很少去住,情愿挤在六十几平方米的母亲留给她的老居民楼里住。
我问她为什么不住到山上去,她说一个人太孤独。老居民楼左邻右舍都是热闹生猛的,有着世间的烟火味道,可以沾点人气,听着外面的市声,心里不那么寂寞。
周末的时候,她希望我陪她去山上看看,也许她觉得我是那种真正明白和懂她的孤独的女人。于是,随车前往。那座山名叫九龙山,靠近北京的门头沟。
最初是几个画家看中了那里的山水,在那里买地盖房,后来,又有几个摄影师搬去那里,女律师用七八年的时间慢慢完善并建好两座城堡,一座里面全是白色的玫瑰,装饰也是纯白的,所以叫白玫瑰。另外一座里面有一个红色的私人电影院,座位都是一排排有高低的,整栋楼包括楼里的收藏都很富丽堂皇,所以命名为红玫瑰。平时园子里只留有一对老年夫妇看守,占地一千五百平方米的地方,很安静。
那里很美,但是住在里面,美会变成负荷,所有的带着故事的俄式古典家具也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些东西注定最适合给人陈列,让人欣赏,给人看,却不能亲近它们。
四层小楼有无数房间,但我和她还是挤在一间次卧房里,最大的主人卧室还是空着,尽管那间卧室早晨不用起床,通过落地长窗就能看见窗外的山和绿树,有最好的景。
那样的两栋别墅适合过去的英国电影里,老式家族一大家子人一起住的,有黑衣白围裙的女管家,有叼烟斗的先生和孩子,热闹,刻板,庄重,不应该像我们的女主人公,用她创造的热情把房子当作品一样创作出来,却空着,丈夫离异了,孩子远赴美国留学和工作,桌子上放着她已经过世的父母照片,还有她和哥哥的童年青年影像,那一切都显示出一种追忆逝水年华的悲怆,女人注定没有足够的能量来支撑这一切,即便加上我。
所以,在山上的夜晚,我们谈论很多,说以后在城里呆烦了,就定期回山里来小住一些日子,用山里的安静来平复城市带给我们的喧哗,我们要一起在山上画画,去画家邻居的工作室拜访,还要找一个会做可口饭菜的阿姨,扫卫生、做饭……
我们想了很多,但其实第二天开车下山的时候,心里还是明白,那些梦想终不切实际,也许,等老到很多凡心都没有了,老到可以一点都不害怕,找到特别可靠的徒弟陪伴,再去山上,种很多玫瑰花和蔬菜,吃那些天然的果子,写回忆录,健康无忧地过余下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