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要去各处放火
铴锣在石山弄惊心动魄地敲响时,官军已经从五乡碶转入进村的道路,村子里一片嘈杂混乱。阿贵俞能贵匆匆往后山去。龅牙把总骑在马上,因为带着步行的兵勇,只好一路慢慢行来,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石山弄的村道。
两百来号的官军,浩浩荡荡到了五乡碶时,早已经惊动了左近镇乡。许多乡民遂一路尾随,要跟去石山弄看个稀奇。他们互相招呼,渐而越随越多,杂杂沓沓又群情亢奋,竟像是赶集过节,官军几次喝止,没有用处。
先是几匹威武的高头大马,领兵的一勒缰绳,那马匹顿时扬起前蹄,一阵嘶鸣,震慑人心;紧跟着便是大队握刀操枪的兵勇,这时候他们整顿了精神,显得杀气腾腾,先就将遇着的晾晒着茶叶笋干之类的簸箕,全部踢飞……可是再跟着的进村的,竟是一个嘈杂混乱的大尾巴——左近镇乡的许多乡民乱哄哄跟着拥进村里。把总进到石山弄,三阿公迎出来,满眼都是舞刀弄枪、凶神恶煞的官军。把总厉声喝问过姓名,告诉说他正是榜上要犯,当即就喝令将老儿捆了,按倒跪地。见此情形,围观的乡民“嗡”的一声起了骚动,毕竟人家是白头发的老者,怎么二话不说就这么样地按倒在地!把总粗喉咙大嗓门,恶狠狠吼道:“有敢喧哗闹事的,给我当场砍了!”一片刀光剑影里,乡民登时惊悚噤声,只是骨碌碌地瞪着眼睛。
三阿公晓得自己是个“要犯”以后,反倒坦然镇定了。这天大的灾祸已经惹下,官府这边兴师问罪自是不消说的,就是石山弄的乡亲自己,也须要等着这个捅下的窟窿哪天弥合了,才算事情收场,也才能接着往下过日子。如果弥合这窟窿需要流血送命,那就将所有的罪过都由自己来担待罢,毕竟自己年老无用了,就随着它官家去,去坐牢杀头罢。所以他嘱了乡亲能走动的全都走避,特别是嘱了长庚无论如何不能现身出来。官军也不会许久地留在这里不走,日后时间久了,官家既有了交待,也就未必时时都兴师动众,来此山村大动干戈的。
躲在坡上竹林子里的长庚看见那龅牙把总,只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时又看着老父遭捕被按跪在地,登时就直了眼,蹦起身就要冲出去,却被一旁的九分死死拽住。领兵的把总,气狠狠地瞪着村后草树间、以至还有在各处坡上窜来窜去的人影,指着跪在地上的三阿公,厉声喝道:“着那榜上的要犯俞能贵、付长庚,即刻来此领罪!不然,休怪老子动手!”村里村外混杂一起将村子挤得满坑满谷的乡民全部张口结舌,鸦雀无声,这把总说要动手,他要怎么动手呢……莫非,要将三阿公当场杀了?!看着此刻这些形如呆傻的草民,把总更是不可一世,他又是马鞭一挥,往前一指,喝道:“来呀!把村子给我全都烧了!”又是情不自禁地“嗡”的一声,围着拥着的乡民突然再次哄了起来。这乡里民间,最是要命的,就是烧房子,石山弄又多是砖木土坯房,一烧起来,怎么了得!何况“要犯”拢共才是三人,怎么就要将全村的房子全都烧了呢!
官军哪管这些,他们狠手狠脚地推开嘈嚷拥挤的人群,分列出若干小队,要去各处放火。众多乡民的惊惧中,瞬时就有两所近处的草屋被点着了!真的烧房子了!人群也似被“哄”的一下给点着了!这一切被俞能贵看得真切分明——机会来了!他没有片刻的迟疑,举起手里的柴刀高喝一声:“走!”躲在林子草莽中的村民看着村中情形,早已躁急跳脚;一俟阿贵出头,就迫不及待地全部蹿将出来,接着便跟随阿贵,嚣叫着往山下村子里跑去,连九分、长庚也终于按捺不住,一跃而出,冲下山坡!眼看着山坡上的人影忽然密密麻麻、漫山遍野、蜂拥而来,村中的乡亲更加亢奋起劲,他们看准了兵丁不敢放手砍杀,随而便缠着兵丁混作一堆,推搡撕扯,日娘操爹地乱骂。把总瞪直了眼睛,一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得人群中喊:“阿贵来了!阿贵来了!”随即人群忽啦啦闪开一条道,须臾工夫,一个手握柴刀和两个手持竹竿的汉子,已经闯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