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喜欢过一种类似“旅途”的生活。目标并非终极所需,目标只是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让我有足够的借口身处途中。哪怕走在重复十年的上班路上,亦让自己因看到一朵昨天羞闭的迎春花今日已盛艳绽放而欣喜。或者,与一双陌生的眼睛瞬间对视,目光的短暂交汇让我产生无尽遐思。也或者,让耳朵里响彻着沙哑的《沉默的羔羊》,告诉自己:当别人误解我的时候,我总是沉默,沉默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反驳,当世界遗忘我的时候,我一个人过……
我承认我在为自恋的孤独感寻求某种表达方式,可是要知道,一个人,若确信孤独是美丽的,那么他的内心,一定拥有足够的、让他坚持孤独的丰富,以及勇气。敢于直面孤独的人,是勇敢的人。旅途的不确定感和未知前景,可让人保持孤独的处境。我将随时处于警觉中,所有的器官高度警觉,周围的一切在五官以及第六感的体察中,无不如放大镜中的世界,细微之处尽现无余。
很多时候,想象自己是一个盲者,或者聋哑人。
闭上眼睛,做一个没有视觉的人。走在一条熟悉之极的路上,不需拐杖的触探,不需导盲犬的引领,仅用耳朵聆听世界的声音。鸟儿在林荫道上歌唱,今天唱的歌,一定与昨天不一样。风,轻慢或迅疾、温暖或凛冽地刮过脸庞,今天的风,与昨天的风,亦绝非相同。花开了、花谢了、夜露润湿着泥土、孩子们充满童趣的对话、失恋人伤心的饮泣,所有的声音都闪烁着温和或者激烈的色彩……哪怕是一位陌生人擦肩而过,亦可感知他变得轻缓的呼吸,那是因为他在无声地注视我。那么好吧,就让我做一个优雅的盲人。我一定会面朝他,轻轻牵动嘴角,给他一个微笑,哪怕我的笑容,只是给了一个并未回首的背影。
或者,关闭声带,塞上耳朵。好了,现在我无须用听觉和语言与人交流。不需要门铃,而是用最古典的、趴在窗口眺望的方式,等待送挂号信的天使。目光和灵魂在未知终点的路上迎头向前,当绿色的身影乘着双轮单车的翅膀,像一支箭一样飞射而来时,我就与那封来历不明的信,在途中相遇了。我和信的相遇尽管偶然,但必定心照不宣。
对任何不期而至的欣喜或者黯然,我一视同仁地表示聋哑者的贵族式礼节。对信使颔首微笑,无声的感激,远比喧嚣的答谢优雅。等待,以及相遇,自始至终不需说话,目光和灵魂,保持着高贵的沉默。
孤独的盲者和聋哑人,把如同自己身上的血管一样熟识的路走出探索和发现的意味。这个盲者,或者聋哑人,把每一寸生活过得如同身在旅行中,充满了不期而遇的新鲜感觉。我想,我愿意做这样一个人,为坚守上天赐予我无法躲避的孤独,我让自己的内心开满缤纷绚丽的鲜花,充满鸟鸣水流的天籁。
那么,我就学会了于任何时候都不忘,在灵魂与世界之间,开拓一条只属于我的通途。
因为人的灵魂不会甘于日复一日的平庸,即便每天过着同样的日子,依然需要在平淡中,以想象的旅行,让灵魂不停地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