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主妇们买来“乌饭草头”,摘下紫红带绿的嫩叶,洗干净,放小石臼中又捣又捶,直到整叶变碎叶,碎叶又变成叶末,再加些水浸泡几小时,让叶末中的黑色素充分地溶解出来。用纱布过滤取浓汁,倒入洗净的糯米浸渍过夜,让白色米粒吸足黑汁也变乌变黑。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主妇们就要起身,要赶在孩子们上学前烧好乌饭。
当孩子们睡梦初醒时,就能闻到隔壁灶间里飘来的诱人的乌饭香了。一骨碌起身奔到灶前,掀开锅,一股更为浓烈的清香,随着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乌饭之香是无与伦比的,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山野里特有的自然清香,实在不是一般用人工香精调配出来的时尚香食可比。热气散尽,只见铁锅中刚烧熟的乌饭晶莹闪亮,十分诱人。乌饭远看一团黑,但近看每个米粒仍清晰可辨,只是浅浅的黑,严格地说应是深灰色,犹如晨曦中,远山的一抹青黛。
平日里,宜兴人的早餐像苏南别处一样,除了稀粥就是泡饭,哪有早晨吃饭的?但一年中独独四月初八要吃饭,吃乌饭。而且这顿饭既没有菜,也没有汤。反正这是一顿很特别的早饭。
乌饭最经典的吃法是拌着糖吃,既香又甜。最好是白糖,有黑有白,黑白分明,香甜之外又有强烈的视觉对比,一饱眼福。我更爱拌着白砂糖吃,砂糖的硬脆反衬出饭粒的绵软,口舌之间,硬和软在触觉上相伴相生、相得益彰。
乌饭除了用白糖拌着吃,还可以捏了饭团后按扁,下油锅煎着吃,只要加少许油,煎到饭饼两面显出微黄即可。咬一口,内软外脆,清香之外又添焦香,别有风味。
另外还有人将乌饭摊在大竹匾中,放太阳下晒,到半干时搓开,使粒粒分离,然后放瓦罐里,晒干乌饭粒可久存。过了仨月或半年,想吃了,就抓几把,加少许水仍可做成乌饭,又软又香,风味不减。乌饭经晒干后携带也方便了,那些长年在外求学或工作的乡人,回老家若正赶上吃乌饭,饱吃一顿后要上路了,也可带上一点这晒干的乌饭粒给同学或同事尝尝新。甚至还有人打包后邮寄给省外的亲人,一解思乡之苦,想必,身处他乡的游子们在收到这份特别的邮包时,除了对家乡亲人深深的感激外,也会有对故乡浓浓的怀恋吧。
文 / 鲍永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