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近郊,小镇奥维尔(Auvers Sur Oise),游人不多。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样子乖张的大树,石头搭起的矮矮的房子,纯粹不含杂质的蓝天团云。一切都安静、平和,仿若未曾被名利、争斗等等现世污染。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墓园,不收门票,任何人都能够随意漫步进入,没有戒备森严也没有金光璀璨,没有铁丝网络也没有雕像伫立,可是在生命与生命的标记之间,仔细看,你却能找到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梵·高。
一块样子几乎比此地所有同类都要平凡朴实的墓碑,简简单单地写了“这里躺着文森特·梵·高,1853-1890”(ICI REPOSE VINCENT VAN GOGH——1853-1890),前方是一些不知名的藤蔓与野花,边上是小他四岁、真正知交于心的亲弟弟提奥·梵·高,这震古烁今的名字,就在其中,泯然众人。
梵·高为奥维尔留下了80幅画作,他在这里得到宁静,他也在这里走向灭亡。不,应该说,不是灭亡,而是真正的、永恒的宁静。
所有生前寂寂,所有身后喧喧,尽藏于这一块墓碑、一抹新绿。
静静地站在墓前,凭吊一个绝世的天才与疯子。遥想他生命中最后70天在此度过的光景:“奥维尔的景色很美,这里有一些古旧的茅草屋顶,是巴黎郊外的真正乡村,还有许多别墅及各样住宅,充满阳光,铺满了花朵……我现在完全被衬着群山的广大麦田吸引住了。平原辽阔如海,美妙的黄色,我的心情非常平静,我要画下这种颜色。”
便在此刻,Don McLean的《Vincent》清晰响起在耳际,毫无疑问,这是献给梵·高最美的情歌,“现在,我终于了解,你想对我说些什么,以及,你怎样地承受着清醒的苦痛,以及,你怎样地努力让这苦痛得到解脱。”
不禁沉吟,生命亦有时运乖悖,亦有顺风顺水,但归根到底,寥寥数十年,不过是一场一个人的沸反盈天,任你如何在欲望与挫折里风雨欲摧城,他者照样花好桃好春日景和。歌里说世界不会对如此美好的人如此刻薄……但美好这事儿委实指不上也靠不住,生活是自己活,心情是自己选。向死而生,活下去,大概是靠着我们的坚强,不是指着命运的仁慈。
另一个疯子顾城说:“人时已尽,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我们因为思想而疯狂,也许,我们也能因为思想而宁和。把这沸反盈天收拢于心,万千气象尽归在胸中丘壑,这起伏日子,不过是静静地想,静静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