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水笋烧肉,肉买多了,如今烧菜又忌个“油”字,结果,单单剩了一坨肥肉在冰箱里。开门看见它,关门看见它,我忍不住就琢磨:哪天我收拾了它!
该怎么收拾呢?我对着一坨肥肉浮想联翩。我没有发愁,真心地说,我一点也不讨厌它。
少年时读过那篇猛气冲天的《鲁提辖拳打郑关西》之后,一看到白白一堆肥膘,我就会想起鲁提辖挑逗坏人时的淡定和骄傲:“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终将两包肉臊子劈面打去,似下了一阵的“肉雨”。
对,我先把这东西“切做臊子”。然后呢?忽然怀念起久违的猪油香。
从前天一冷,家里碗橱里总会出现一碗冻猪油,凝脂如玉,雪白喷香,如一场瑞雪般珍贵可爱。吃面吃菜饭要用它自不必说,若放学回家没点心吃,外婆就会盛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勺猪油一勺酱油……啊,那从平淡到美味的蜕变实在神奇,好吃得让人想落泪!
就这样,我决定了,熬一碗猪油!那遥远而夺人的香气便浸透了一个星期天的早晨。
悄悄告诉我家先生:“我熬了一罐猪油,在冰箱里。”他一愣之后,脸上渐渐露出垂涎和欢乐的表情,笑成一朵花,他一定也想起童年时候的猪油拌饭了吧?但他马上关照我:“别让小家伙多吃哦,最好别给她吃!”
唉,我可怜的女儿,世道茫茫,连喷香猪油也不曾痛快吃过,但她每日吃下去的种种,真的就比我小时候的一勺勺猪油更干净、更值得留恋?
我不管,吃面条时给她一勺,可是,她却并不稀罕。想来物质泛滥的岁月,没有孩子会稀罕一勺猪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