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噪一时的青年偶像芮成钢被检察机关带走了。不久,他有位中学老师看不惯广大网友的嬉笑怒骂,奋笔疾书,感想写得洋洋洒洒,投书沪上新锐媒体《澎湃》。信文旋即公诸天下,又引来洪流般的口水。
更早些,也有一位老师对着媒体臧否自己一度引以为傲的“成功人士”学生:余刚自从当了周永康的秘书,就自视甚高,不肯出来见故旧了。比起余来,芮真幸运,他有一位忠厚质朴得溢于言表的老师,非但没有落井下石,且是“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地站出来为自己辩解,劝自己洒脱。
只是,忠厚之外,令我惋惜的是,这位同行已经深深困陷于精英主义的窠臼了。我也是教书匠,也对成绩优异的学生印象深刻,甚至会关注他们走出象牙塔之后的人生轨迹。然而,看到他坦承为了让外交学院招生老师对芮有个更好的印象,特意安排其他候选学生先进屋面试,留芮在第三个入场,便觉大大不妥。设想,若我是那“被绿叶”的学生,时隔近20年,读到这篇微博、微信转发量惊人的文章,追忆前尘旧影,当对“师恩”二字复作何解?
在这个突出个人、价值趋于多元的时代,没有人活着是注定要当陪衬的。世风如此,芮最初的成功便显得那么顺理成章。不能否认,他是帅气的、大胆的,他的汉英语言表达能力超乎常人。网上近日有文,分析其英语口语缺陷,上纲上线,可在我这个教ABC的看来,根本就是瑕不掩瑜。然而,也正是因为如今的共识是每个人理性的意见,哪怕与主流不同,也应该有充分表达和广受尊重的权利,芮那句国际精英范儿十足的“我代表亚洲”引起了许多人的反感,包括我。
被“代表”的,不仅是亚洲,还有芮的同班同学们:合肥的这位老师在信里回忆如何“指定”芮当班长。被“代表”的,甚至还有芮本人:老师的信里,连如何联手家长,阻止他早恋,都交待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代表”,给予芮地位,保护芮“健康”成长,折射出的多多少少是传统的“精英”意识。
诚然,社会发展需要精英的引领推动,这是文明史不断向人类证明的。但唯独在教育领域,特别是大学前的教育,不能只盯着“精英”看,而忽略了对“普通”学生的关爱培养,因为教育的功用应该是催发每一个学生德智体美的潜力,鼓励他们在人生漫漫长路中始终不忘以真善美为终极目的,而不是早早给他们贴上“你行”、“你当主播”或“你不行”、“你做配角”的标签。
从个人角度讲,是否“精英”,衡量的标准无非是成功不成功,而“成功”的定义万万不可狭化到唯“权”与“钱”。两周前,我回高中母校参加校友会活动,一群“成功人士”侃侃而谈,欢尽欲散之际,一位并无观众提问的学长主动要求说几句:“学弟学妹们,我要提醒你们,不要把‘成功’想得太单一,不是说进了投行、当了独董才是成功,甚至事业的成功也不是成功的全部。有的人生活快乐,家庭幸福,一辈子过得平凡而有意义,这也是成功啊。”
我这位学长是在大学教法律的。我想,有这样的成功意识,才会培养出更多真正的精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