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喝粥,尤喜糊涂粥,套用郑板桥先生的话,“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
糊涂粥曾经是贫寒人家的节俭之食,粒粒圆润的大米是不舍得做的。只有经竹筛反复筛选过后、品相不好的不入流的碎米,用米箩淘洗,晒干了,才会在小石磨上“沙沙沙”地磨成碎米糁子,作为熬糊涂粥的原料。烧一锅开水,用葫芦瓢舀些碎米糁子,轻轻地抖动,让糁子一层层撒在锅里,小火慢熬就是。诀窍是另一只手得握了铜勺不停地在锅里搅动,以防沉淀。但这糊涂粥是很不经饿的。也有办法,温水做几只疙瘩,下到锅里就是。粥熬好,疙瘩也熟了,一咬一个牙印,填进腹中,比米饭还要实在。
金黄的玉米糁子或面粉,也可以做成糊涂粥。记得那时在部队,星期天食堂里总是做面糊,漂几片菜叶,战友们稀溜溜喝得快活极了。而玉米糁子熬成的糊涂,如今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黄金粥,多富贵。
相比糊涂粥,同样为板桥先生称道的炒米茶,做起来更为方便。“天寒冰冻时,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想想,冰天雪地中,却遇上一大碗滚烫的炒米茶,心里的寒冰先自融化开来,伸颈喝茶品炒米,嚼酱姜,更是暖了腹,垫了饥,望一望主人和蔼关切的面孔,定会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吧。
曾经以为炒米就是爆米机爆出来的米花,待吃上真正的炒米,才知谬矣,炒米并非膨化食品,差不多与大米一般的体积,乃拌了沙子,在大铁锅里一铲一铲炒熟的大米,筛去沙子即可。并不如米花一般雪白,而是呈焦黄、棕褐色,却别样的香、硬、脆,嚼一口,咯吱咯吱作响,余味悠长。
午后闲暇,泡上一碗炒米,抓把白糖,学着古人以酱姜佐食,边吃边喝,腹中顿时一片温馨,确是民间真滋味。
炒米亦可熬粥,添瓢水,文火煮,一会儿就成。有锅巴粥的清香,且清口,去腻,消滞,还能刮掉肠道里堆积的油脂,又能养胃,可作减肥美食了。
依我看,吃多了鱼肉荤腥,不妨泡一碗炒米茶,熬一锅糊涂粥尝尝,品品其中的饮食情调与生活滋味,以及蕴含其中的节俭之风与质朴诗意,也是一种有趣的慢生活,还是板桥先生说得好,“最是暖老温贫之具”。稀溜稀溜咀嚼的,有过去生活的不易,更有简单生活的知足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