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法国的南部,大西洋边一个叫“拉博勒”的小城,参加为期五天的文学节。住在一栋别墅内,绿荫笼罩的窗外缭绕着海鸥的叫声,五十米外就是蓝色的大西洋,蓝到近乎墨色。在草坪上的躺椅里摊开身躯,吹凉风,看书,或者起身进餐厅,吃正宗的大陆早餐,喝一杯咖啡。上午是用来休闲的,中午才开始文学活动。
一切的安逸不能消解内心的清寂,或者说,短暂的逃离让我对数日之后的回归更加恐惧。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心中只有想念,静静地想,带着些微心酸……
性感的、低声的、磁性的发音,让这里的语言感性而充满柔情,仿佛,这是一个时刻都在表达爱欲的人种,他们在文学朗读以及新书发布中依然柔情脉脉地说话。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我感受到了那种气氛。从他们的口腔里发出的声音,那些在我听来似曾相识却又陌生无比的语言,给我最直接的想象,就是一种情感倾诉的方式,或者,有关某种欲望的流淌。
相比他们低声的说话,他们的欢笑却是竭尽纵情,甚而放肆,声浪中包含了荷尔蒙。大西洋的风送来海鸥的叫声,类似于“爱——爱——”的长鸣。当然,爱,是汉语人种的听觉译文,可是自然与生物的声音,传递的是某种温度抑或情绪,犹如灵魂的空气,不需任何语言,只要你呼吸,就会被感染。
是的,海鸥也在宣布它们的情欲,在这样的盛夏中,本是隐藏于内心的每一丝爱,都如破茧而出的蝴蝶,或者像骄阳下的盛时鲜花,肆意飞舞着,蓬勃绽放着。因为热风与海浪参与了这种宣布,便让我想象到一对情人在汗水淋漓中激吻,旁若无人,狂热,即便是擦身而过的路人,也会因为他们的热情,而让自己深陷于渴望表达爱欲的情绪中。
图书节的朗读与新书发布会,全数摆在教堂内,这使阅读这件事变得神圣而又亲民。热爱阅读的市民络绎不绝地来到,并且参与,聆听。休息的时候,他们端着一杯香槟酒,学着用中文问候我们:“你好!”
我会用刚学会的法语回答:Merci(谢谢)!Bonjour(你好)!
教堂可以是灵魂的寄居所,可以是爱人相约托付终身的宣誓地,亦可以是奉送文字、书籍的精神慈善院,它让书成为一种广为传播的福音。
这个国度让我看到一个猎奇的少年希望敞开胸怀,给予比他更柔弱的孩子近乎纵容的关怀。或者,一只擅长飞行技术的老鸟,急于帮一只还未成年的雏鹰插上翱翔的翅膀。它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天真与老辣,激情与温暖,少不更事的自信,以及虽然日渐衰老却保持自得其乐的理想主义。
而我所感觉到的,便是由这些格调并非完全一致,甚而自相矛盾的元素组成的,某种无以阻挡的,属于法兰西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