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一个月,已经开始想过年了。中国人过年的重头戏是吃 “年夜饭”,阖家团团圆圆。那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香味扑鼻。怪的是,对小孩子来说,往往记得的不是年夜饭的菜肴之香,就我们家来说,我印象深刻的是只有过年才能够闻得到的各种香味。
年夜饭过后,家里就开始炒瓜子,因为初一要装果盘,年节里用它待客。房间里充斥着铁锅子里“嚓啦、嚓啦”的翻炒声,不紧不慢地。每种瓜子都有不同的香味,香瓜子是沁人心扉的喷香;南瓜子的香比较温和雅致;而西瓜子的香气如水果一样清清凉凉。每一锅到快炒熟时,香气中总会带有些许焦味,让人忍不住来几下深呼吸。
晚上,会去楼下弄堂里凑下热闹,听听小伙伴手里不时甩出的鞭炮声,直到被妈妈唤回家。妈妈会从橱里拿出两身新的小棉袄棉裤,深色的底,上面满缀着艳艳的小花,让我和妹妹试试身。一拿到手里就闻到了新衣的清香,不知是布香,棉花香,还是妈妈缝上去的针脚香?对着大橱镜子看穿着新衣新裤的自己,欢喜的心都要跳出来啦!但试穿后妈妈让马上脱下来,说年初一才可以正式穿。那晚,真巴不得天快些亮呢!于是,大年夜的一整夜,伴着淡淡的布香,那是压在枕头底下的新衣服。
最令人难忘的,是妈妈在熬猪油时的味道,那是最香最香的。妈妈的习惯是把这事放到最后来做,晚饭后里里外外忙,等到一应事儿都已弄舒齐,我们都上了床,多半要过了10点,她才做这个功夫活。先把走道里的煤饼炉拎进房里,炉子前一只骨牌凳自己坐,旁边高的方凳上放着一个大碗,碗里是切得方方正正的雪白的板油,她一人定定心心地用菜勺翻弄着熬油。这时,锅子里泛出的阵阵香味,让我和妹妹睡不着。我俩就俯卧在被窝里,露出半只脑袋瓜,趴在床边看。看着妈妈不时地用菜勺挤压着,板油块吱吱地作响,随着圈圈点点的泡沫状的猪油不断地冒出,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香味。妈妈知道我们的心思,看着锅里的板油块渐渐变色缩小,我俩惦记着那堆油渣呢!于是,妈妈会分成两碗,再放上些绵白糖拌一拌后,递给我们吃。刚熬出来的猪油渣,金黄金黄,热乎乎的啧香无穷!
锅瓢碗筷的叮当声,嚓啦嚓啦的炒瓜子香、新衣服的棉布香,还有妈妈的猪油渣……种种这些渐渐远去的年味,已成为了记忆里最暖心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