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在农村工作,行走于村镇之间,常遇水沟阻路,一块石板搭其上,路就通了。水沟宽,成了小河,有石桥或木桥架其上,没有桥,则有摆渡船,别小看渡船,南京长江大桥建成前,南来北往的火车过江,就是由渡船摆渡,第一次乘坐火车上渡船,那真是一次奇妙的人生体验。如今长江上飞架两岸的大桥何止一座两座。小沟小河,直至长江大河,世上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沟产生距离。人们用沟形容两代人之间的距离,谓之“代沟”。一位80老翁和一位年轻后生站一起,高矮胖瘦也许没有太大差别,若论年龄,距离就大了去了,40年、50年,在这么长的距离里,两代人经历的是一个多么不同的世界,见识的是一个多么不同的人间万象,前者经历的激情燃烧的岁月,后者如闻天方夜谭,后者趋赶的浮华时尚,前者摇头叹息。价值观念的距离,比宽阔的江河不知大了多少倍。以前言富色变,如今为富癫狂,产生代沟就不足为奇了。
有这么宽的距离而又要和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就是生活的奇妙之处。是不是也得摆渡和搭桥呢?它不需要砖石水泥,不需要钢铁材料,代替它的是无形的东西。这依然是桥是渡,功用却也比桥比渡不知大了多少倍,它可以跨沟越河,没有阻挡地通达对方的心灵。
一位忘年交小友,请我和老伴看电影,一听片子是《捉妖记》,我就说不去了。小友一再鼓动说,片子票房高,可以让你笑一笑。再推辞就不近人情了,那就去吧。到了影院,我说你爸爸妈妈怎么不来啊?回答是他们不喜欢,觉得没意思。放映厅里都是年轻人,观看过程中笑声不断,我笑不出,是硬着头皮坚持看到底。小友看着我说,今天看的不算数,片子没意思,补偿你,再请你们看一场有意思的。我说我没觉得没意思啊,你看那口口声声喊捉妖喊得最响的正人君子,最后被揭穿竟是一个最大的妖,这不就是意思吗?小友说那怎么不见你笑一声啊!我说心里话吧,我是不喜欢。
回家路上,我在想,世上我不喜欢的东西多多,我不喜欢的东西不等于它就没有意思,我以为没有意思的东西,别人不一定以为没有意思,我怎么办,我不能都不去看不去听,我对世事一无所知,偶尔参加一个什么活动,年轻人说什么争论什么,我插不上嘴,一脸茫然,这就真的让一道沟横在面前,这样的生活就真的是没有意思了。反之,只要身体机能还能正常运转,就不要丧失对生活现实的兴趣,还有点求知欲和好奇心,不喜欢、觉得没意思的东西,可以不接受,不认可,但也不必大蹙眉头自寻烦恼,愁眉苦脸,闷闷不乐,这样的余生,就依然不缺乐趣。
意思或没有意思,这也有底线。有些事,没有意思就是没有意思,无论老和少,任何人也不能说它有意思。有人认为捞钱有意思,不择手段地捞,厚颜无耻地捞,从中获取无穷乐趣,后果之严重,不用多说了。不对这些东西嫉恶如仇,划清界限,那就无异于同流合污了。
老少间的沟存在着,又不存在。有时横在面前,有时又无影无形。世上善于搭建桥渡跨沟越河的大有人在,大批友谊长青的忘年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