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母亲讲,我一岁时去拜年,被父亲按在稻草编成的拜席上,给外公磕了三个响头,得到人生的第一个红包:一枚顺治年间的铜板。奶奶说此币可避祸驱邪,便用红绳系着,挂在我的脖子上,一挂十来年。
旧时的春节,给爷爷拜年时,距离最远的邱叔叔总是第一个叩响大门。邱叔叔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我勤快地在他附近转悠,直到他边掏口袋边说,“拿去买个本子”,才心满意足地接过红包,转身跑开。他的红包像卡片一样薄,打开褪色的红纸,里面是一张陈旧的两元纸币,我好奇地想:他的红包丝毫不起眼,为什么还要叠得整整齐齐?小贩六伯的压岁钱却花样百出:有时是两毛的,有时是一块的,有时是厚厚一沓一分纸币,无一例外,它们都是新钱。我小心地把它们夹在字典里,待年过月尽嘴馋时,再翻出几张,去买一块橡皮或者一捧瓜子。
二十岁时,我在珠海过年。南方人管红包叫利是,用的是利是封,里面的金额也水涨船高,我逢人喊“哥哥姐姐新年好”时,对方立马会喜气洋洋地摸出红包。
今天,在微信群里发过多少次红包,收过哪些人的红包,我完全不记得。触手可及的虚拟红包,仿佛星光般遥远;那些带着体温的老式红包,像身旁越烧越旺的篝火,烤暖了许多寒风吹彻的记忆。(胡进升 刊今日新华每日电讯 本报有删节)